【識港網訊】招牌是街頭文化的一部分，時代變，招牌變——從直白的大字變成了圖畫，從「好好用」到「明星都用」。

「『單眼佬涼茶，飲完，好正！』以前的表達方式，就是這麼簡單直接。」香港招牌製作者李健明說。

一塊招牌的兄弟情

李健明與招牌的故事是上一代的延續。

自小出入爸爸的招牌店，以往的李健明卻對招牌沒多大興趣。八十年代末，還是學生的他因拿字而認識了一位寫字伯伯，那是爸爸李威的好搭檔：李漢先生。上世紀電腦未普及，一塊招牌往往先由寫字師傅題字，再交由招牌師傅刻印製作。「兩李」合作無間，後來還變了朋友，李漢甚至親切稱呼李威為「細佬」（弟弟）。

李健明憶述，很長一段時間李伯免費替他爸爸寫字，爸爸卻堅持付錢，作為中間人的自己曾經被李伯兇過：「我要付錢，李伯便會說一兩句粗口趕我走，之後給我字。」

復修李伯伯字稿

李漢的楷書有北魏字體特色，穩健而有氣勢，且一體成形，非常方便製作招牌。九十年代初，李漢決定退休，他怕細佬找不到人寫字，便送去一份「超級大禮」——自己的所有字。「寫字師傅是按字收費的，每一個字都是他們的財產。我聽過一些寫字行家說，整件事是匪夷所思的。這居然發生在我爸爸身上，可見他們之間的關係。」李漢字稿在李建明家中越放越多，最後足足超過兩千頁，可惜當時招牌店的數碼技術有限，這批字稿足足在他家沉睡了二十年。

2016年，在一間台灣公司的協助下，李健明決定實踐他醞釀多年的計劃：將李伯留下的字電腦化。每天晚上，他獨力掃描、勾畫李漢的筆跡，用了三年的時間，才將字稿逐步變成電腦字體。製作字型的過程是漫長而孤獨的，但為了便捷使用和記掛這份厚禮的苦心，「李漢港楷」逐漸成型了。

埋頭「李伯伯街頭書法修復計劃」的同時，李健明對招牌亦越來越有興趣，他到處找李漢字招牌，對招牌背後的「秘密」，也越來越有心得。

老招牌的智慧

「這便是『讀入舖』了。」李健明指向一個有些年紀的招牌。招牌每字一格以鐵架裝嵌，前後是一樣的字，只是書寫方向不同。店名由外至內展示，人們不管置身哪邊，視線都會被帶入店面。香港街道逼仄，站在馬路正中，招牌的大半部分總被遮擋，「讀入舖」的最大好處是店名在最外面，走過便不會看不見了。

同樣好玩的，還有拆解招牌的年齡。李健明打趣：「第一個方法便是直接問店主。」如對方不知道，便可試試從招牌上的電話號碼入手。「六個字的電話號碼是90年代前的，七個字是90年至95年的，八個字是95年之後的。我也見過五個字，見過兩個，應該有五十多年歷史了。」另外，電腦字招牌在90年代後增多，如眼前招牌仍是手寫字，最少也有二三十年歷史。李健明對招牌如數家珍，他的新書《你看港街招牌》便收錄了許多招牌的創意和鑒賞方法。

李健明的新蒲崗工作室附近，還有幾個李漢的招牌，其中一個掛在麵店。看我們鑽研，圍裙阿姐也走出來讚：「招牌啲字好靚呀！夠醒神！（招牌的字好漂亮！很有精神！）」白底紅字，李漢的連筆沉穩有力，一揮而就，那是老一輩寫字匠的功力：字的部件連在一起，製作時便不會裝錯、裝漏或缺失。一塊招牌，處處是學問。

又跟李健明尋訪另一個李漢招牌，到了，招牌已不見，被拆掉了。

拆招牌的人

李健明做招牌，自然也拆招牌。「如何看待舊招牌拆下來的感覺？我只能說，招牌有它使用的年限，當它的生命完結，便要迎接第二個新的生命，所以我不會對它拆下的過程太過感傷。但是，有不少被拆掉的招牌可以用來研究，我也會聯絡一些機構，比起以前，現在我會考慮這些。」

香港的招牌保育有不少困難，例如怎樣拆除和保存：過高的招牌難拆，拆卸時間有限，加上有些實在太舊，拆下來已經散了。李健明認為，折衷的方法是以相片和文字仔細記錄，把招牌的原貌盡量保留下來。「但是，一些有特色的、地標性的招牌，可不可以由政府介入，由政府資助，協助維修？或者由店家申請，讓政府部門或藝術團體審定哪些招牌是否值得保留，我認為這是可行的方法。」

去哪裡看招牌？

李漢招牌大多分佈在九龍區，如黃大仙、新蒲崗、深水埗及九龍城一帶，沙田、元朗、西貢、長洲也有他的作品。除了李漢招牌，想趁其他老招牌仍在，可以到哪裡看？李健明首推上環海味街或西營盤，因為那邊的店舖比較富裕，可以看到「多重招牌」（即一間店舖擁有多個招牌，層層遞進）；同時也有經營多年的金舖和傳統店舖，保留了很古老的、沒有更換過的招牌，亦即傳說中的——金漆招牌。

《你看港街招牌》

作者：李健明

出版社：非凡出版

出版時間：2019年7月

原文鏈接：http://www.orangenews.hk/culture/system/2019/08/16/010124047.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