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淩昆
美國終於宣布從9月1日起對中國3000億美元輸美商品加徵關稅。同樣值得注意者是美國國內就對華政策出現了新一輪爭議,情況頗不平常。
由交往接觸轉向圍堵
在鷹派主導下,美國遏華措施層出不窮,力度不斷增大,但這也衍生了反應:一是各受損利益集團反對關稅戰的聲音日多,迫使當局急求中國重啟談判。二是一些較理性的精英階層人士反駁鷹派論調。早前便有近百人聯名發聲明,指與中國為敵事與願違,呼籲不要把中國當成敵人並說成是一切邪惡之源,和對美國安全造成重大威脅。聲明主要由五人發起,包括麻省理工教授傅泰林、前駐華大使芮效儉、卡內基基金會高級研究員史文、前代理助理國務卿董雲裳,及哈佛退休教授傅高義等。
但反華鷹派很快便作出回應,有130人聯署聲明呼籲特朗普對抗中國。這由前太平洋艦隊情報主管法內爾執筆,指中國採取了危及美國及其盟友的行動,反對現有國際秩序和推行擴張主義,是個好戰國家。聲明又認為40年來美國的對華接觸政策令美國安全被不斷削弱,因此不能繼續。此外,鷹派早於今年3月成立了「當前危險委員會」,專門應對所謂中國給自由世界帶來的「威脅」,乃仿效過去曾成立的反蘇聯民間組織。其負責人Chet Nagle指40年前中國已向美宣戰但美國卻不知不覺,還以為中國可成為美國在亞洲夥伴而幫助了中國。三位總統的助力尤大:一、尼克遜訪華結束了中國外交孤立。二、老布殊在「六四」後派團訪北京,指不會封鎖中國。三、克林頓助中國加入世貿。因此今天不能再犯錯,特朗普必須全力打擊中國。其實Nagle還可加上第四位總統:與華建交的卡特。
類似上述的歷史觀近年在美國智庫界及學界頗為流行。基本論點之一是「受騙論」,即美國在中國改革開放後助其發展,以為可把中國「美國化」,讓其走向美式民主政制及市場經濟體系,誰知卻培養出一個強勁對手,在實力上、國際影響上及體制上全面挑戰美國。西方又浮出「非自由資本主義」(Illiberal Capitalism)說法,用來標籤中俄這類國家。更重要的是有輿論建議美國對華政策主調作重大轉變:由engagement(交往接觸)轉向containment(圍堵)。
反華思潮不斷加強
回顧美國對華政策歷史可更清楚了解當前美國的對華取態。尼克遜開拓了engagement時代,而小布殊則開始了向containment的轉變。但促成中美交往的尼克遜後來也似有後悔,在上世紀90年代初他去世前曾自問訪華之行究竟造成了什麼?在70年代訪華後他便覺察中國潛力巨大,到90年代改革開放初見成效時便感到不安。在蘇聯瓦解後,90年代末段美國新保守主義智囊們便開始樹立以中國代替蘇聯為敵人的理念。當時民主黨的克林頓及繼任者戈爾以中國為戰略夥伴,但共和黨小布殊上台後國務卿賴斯則認為中國是戰略對手,採取了新保守主義的遏制政策,只因「9·11」才轉移了視線,最後仍推出「重返亞洲」政策啟動遏華策略。奧巴馬政府接力推行此策略,從此民主、共和兩黨的對華戰略分歧消失而走向一致。奧巴馬的最後一年任期還留下兩毒招:薩德在韓部署和促成南海國際仲裁。到特朗普上台遏華政策大升級,尤為重要的是2017年底的國安報告首次把中俄列為想取代美國的「修正主義國家」,取代反恐成為美國頭號敵人,由此反華成為國策。之後美中委員會報告每年都詳列打擊中國的具體措施。月前國務卿蓬佩奧更宣稱中國威脅超過俄國,扭轉了之前鷹派以俄為首以中為次的排序。
有部分美國人士認為,遏華思想並非美國政治主流,中國不少學者亦附和此說。但筆者對此不敢苟同,因為:一、如上述回顧所示,美國反華思潮及策略源遠流長,根深蒂固,不斷加強。二、反華是否政治主流只屬學術問題,但反華鷹派主導政府及國會乃不爭事實。白宮鷹派已在2017及2018年兩度阻止了特朗普與華達成經貿協議,國會更是反華挺台議案頻出,不單妨礙特朗普對華妥協,還有遏華新招,如推出防止特朗普放寬對華為的禁制,和禁買中國鐵路及電動車輛等議案。在這大形勢下,中美關係(包括經貿的)前景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