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均有稱呼,稱呼在中國是一門既簡單、又複雜的學問。什麼人該用什麼樣的稱謂有著嚴格的區別和講究。就說父母的兄弟輩,在英文只用“uncle’一個單詞就夠了,在咱們這兒,就有叔、伯、舅、姑丈、姨丈等這麼一大堆,而且亂用不得。晚輩對於長者應嚴格按輩序大小的尊稱來稱呼。不能隨意呼叫,更不可直呼其名,否則就會被視為“放肆無禮”甚至“大逆不道”。
稱呼,在家庭裏、親屬間是這樣,在社會上,官場裏更是絲毫含糊不得。一般以官銜、職稱稱呼為宜。按慣例是就高不就低,能提半級更好:見副科長喊科長,遇副教授呼教授。叫者順口,應者高興。據《文摘報》載:杭州某工廠,廠長姓傅而副廠長姓鄭,日常工作和公開活動,傅廠長總被稱為“副”而將鄭副
廠長呼為“正”,弄得傅廠長整天滿臉烏雲,強烈要求上級將姓鄭的副廠長調走,為自己在稱呼上所遭受的“冤假錯案”撥亂反正。讀到一篇記述林彪家事的文章,他的女兒就稱林彪為“首長”,稱葉群為“葉主任”,現在林彪早已化為焦土,但這種稱呼政治化的陰魂依然未散。你說,在今天的絕大多數單位裏,誰敢對自己的頭兒直呼其名?
稱呼政治化,其實並非林彪的專利,及是封建祖宗的遺產。在封建時代,人際關係的核心是三綱五常、君臣上下之間有森嚴的等級分別。開國皇帝的草莽父母、老丈人丈母娘,人宮階見自己的兒子,女、婿這些小輩,也得跪倒叩頭,口呼萬歲。政治上的尊卑遠遠蓋過了親屬間的長幼。此外稱呼的講究還在於避諱。且不說有位田登大人因諱“燈”字貼出過“本州依例放火三天”告示的千古笑話,就是至高無上、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在唐太宗李世民時代,民間也因“世”字避諱而要委稱為“觀音菩薩”。神仙碰上政治,尚要如此,布衣草民還有什麼可言?
其實,由於存在事實上的分工不同,在稱呼上加上官銜,已是很普遍的現象,也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但從稱呼上卻可以看到被稱呼者的心態和與稱呼者之間的關係。劉少奇同志在當選為人大常委會長當天,他的秘書一連叫了四次“劉委員長”,少奇同志都聽而不理,並嚴肅批評說:“我沒有名字嗎?一直稱同志不是很好嗎?”
蘭考的鄉親們管焦裕錄叫“老焦”;北京的工人對李潤五喊“潤五”。這樣直呼其名,不但不是對領導的不恭,更說明“老焦”“潤五”與群眾之間情同手足的關係。
正常的稱呼應建立在人人平等,互相尊重的基礎上。我們應該保持這種沒有藩籬的人際交往,讓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更純淨一些。
1996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