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港網訊】我從小四肢不勤，倒是喜歡看漫畫裡的少年代我在球場上拚命。太奇幻的我投入不了，像《排球少年》的赤司一睜眼就令對手跪下，《網球王子》的德川一揮球拍便喚出黑洞，我都覺得大材小用，大家應該盡早加入超人戰隊，維持宇宙和平才是。我更愛看《排球少年》的日向面對小個子的限制，《Slam Dunk》櫻木因初學而常常出糗。畢竟再厲害的英雄，得有點缺憾才顯得親切。

球場上的熱血，怎能沒有聲音？初看《排球少年》，發覺它的對話框好獨特。一般漫畫中的對話框，總是大搖大擺地擋住景物，對話框之間倒是客客氣氣地各佔一角，互不侵擾。《排球少年》卻會配合情景，讓對話框被擋住。主角日向羨慕影山的外號帥氣，影山卻深知「王者」云云，只是舊隊友譏諷自己霸道而已。當日向滿懷憧憬地為自己構思帥氣的外號，這一連串囉嗦無聊的內心獨白，就被影山煩透的表情特寫從中打斷了，彷彿那只是背景噪音。後來影山擊敗了舊隊員，囁囁嚅嚅地想為昔日的獨斷道歉︰「………我…」這對話框卻被對方更巨大的話框遮住了一半︰「不許道歉！」連那個尷尬的「我」字，也被遮擋了筆劃，沒能講完。舊隊員急急截住道歉，是要堅持憎厭，日後痛快地重奪勝利。和解不成，能成為人家「最想打倒的對手」，也算光榮吧？

《排球少年》近日完結，而《Slum Dunk》是我唸大學時看完的，後來不斷重看，記憶更深。當年首次讀完，只覺悔恨：怎麼以前沒有好好學打籃球？已經來不及發現，自己就是天才櫻木了！

熱血漫畫中的競賽，場外總是充滿熱心的解說或吶喊。《將太的壽司》中，觀眾總是像傻瓜一樣，對着比賽的美食掄拳大喊：我也好想吃啊！《Slum Dunk》沒有這些誇張的啦啦隊，但觀眾席滿是評述員——高手固然在討論球賽，菜鳥也是好助手，會用笨問題引出別人的高見。然而到了書中最後一戰的尾聲，連續幾十頁，場裡場外幾乎沒有一句對白，一個擬聲詞。我們好像捲進了激戰中球員的內心，哪管世界沸騰喧嚷，無關勝利的感官全部關閉，眼裡只剩下球和球框。好多人都為動畫版沒有改編全球大賽而遺憾，我卻慶幸這段懾人的寂靜能夠在漫畫裡保持完好。拍成動畫的話，我們的耳朵肯定比專注的球員忙碌得多。

漫長的寂靜中，櫻木冷靜地對自己說︰「左手只是輔助……」然後接過同隊宿敵流川的第一記傳球，跳起，射球。這句話只是初學者的跳射心得，聽起來不煽情不熱血，卻凝聚了他在一周內練習二萬球跳投的身體記憶，最終帶來了勝利。這句話給我的震撼，不下於井上雄彥另一套大作《浪客行》的武道心得︰「若像鷲那樣在空中飛翔的話，根本看不到螞蟻一步一步在走動着吧。可是，的確在走動。螞蟻的確在走動。」故事中的傳七郎畢生勤奮練武，跟主角武藏決鬥前就這樣想，非常熱血。這段話，只有他一個人聽到。

然後他就被斬死了。

所以我們都願意相信，自己更像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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