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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遊記的寫作方法
作者:寵獬   來源:橙新聞    2020-05-13 11:53
香樂思(1951)在《香港野外歲時記》描述,有一類寄生植物不像桑寄生,沒有綠葉,其中普遍而又頗引人注目的品種,是列當科的野菰。野菰會抽出一枝到多枝黃色莖,長四到六吋,到了8月,每一枝莖開花,花色外白裡紫黑,或水平、或微下垂,有時叫「馬頭」。此植物寄生於草根上。香樂思曾把它連草皮剷走,放在盆裡,一年後開花,寄生於樹根。

【識港網訊】香樂思(1951)在《香港野外歲時記》描述,有一類寄生植物不像桑寄生,沒有綠葉,其中普遍而又頗引人注目的品種,是列當科的野菰。野菰會抽出一枝到多枝黃色莖,長四到六吋,到了8月,每一枝莖開花,花色外白裡紫黑,或水平、或微下垂,有時叫「馬頭」。此植物寄生於草根上。香樂思曾把它連草皮剷走,放在盆裡,一年後開花,寄生於樹根。

野菰  圖:Wikimedia Commons

1911年,有一位紹興中學教師,寫成《辛亥遊錄》,裡面也提到野菰,很可能是中國最早具備Natural History元素的博物遊記,原文是簡易文言,現抽出有關野菰一段譯寫:

八月十七日晨……潮過雨霽,游步近郊,在一片蘆葦叢中,突然瞧見混雜生長了幾棵野菰,剛開了紫色的花,因為花傍着蘆葦葉生,蘆葦葉葉緣鋒利,被界痛了才搜集到幾朵,真的來不易。又挖出較大的一棵,想移植它,但野菰托生在蘆葦根上,一旦把它埋入泥土,便不能自行吸取養份;必定活不下去。

野菰  圖:Wikimedia Commons

野菰不常見,不開花是難以發現的,在沒有彩色圖鑑的年代,能一望而知其名,博物學素養不低。我們可以假設作者有高博物學素養,也可假設作者第一眼望不知名,採樣本後,回家對照資料,之後查出名字,寫遊錄時省去查名的過程,直接套用。讀者不知其然,以為是第一假設。我以為本篇屬第二假設機會較大,因為如果他像香樂思一樣早知那是寄生植物野菰,他應像香樂思一樣「連草皮剷走」,而他只鏟走泥土,表示他不知道那是寄生植物,很可能以為是一種蘭花。他想移植較大那棵,而他當時不知那是野菰,那麼他野菰不能單株移植的知識,不是他回家後移植失敗後自行發現,便是回家後查出是野菰,再閱讀其習性後而知,如果在挖出時或想移植時,便知道這一切,整件事便很不合理。我是過來人,過去常寫博物遊記,自學博物學,所以知道。

作者初接觸對自己來說是新物種時,本不知道其種名,不了解為何移植失敗,未有現成答案,回家後孜孜求索,搜尋資料,融會貫通,解決難題後,透過寫遊錄完成研習報告。所以博物遊記不易寫,寫及讀的人之樂趣,在於探索及解開未知之謎的過程。《辛亥遊錄》最早刊於《越社叢刊》第一輯,署「會稽周建人喬峰」,周建人是周樹人的弟弟,兩兄弟很可能同遊,但文章一定是哥哥寫的。要寫成這類博物遊記,要有李君毅曾提出的野外人才技能:能寫、能行、能研究、能攝。

能寫就不要懷疑了。能行方面,1910年歸國後,在杭州浙江兩級師範學堂教生理學,「每逢星期天,他便帶領學生去野外採集植物標本」。能研究方面,那年代先要有藏書。魯迅青年時期留學日本,閱讀並帶回許多西方生物學書籍,在杭州浙江兩級師範學堂時兼任日人教師植物課的翻譯。一年後改任紹興府中學,在該校教「天物之學」(博物學)。1911年前後,魯迅校勘唐代劉恂所撰《嶺表錄異》,參以21種古籍,對底本進行訂正、調整、補充。當時圖鑑未普及,魯迅特別注重各種花鳥畫譜的搜集。鑑於中國物種命名混亂,在《小約翰‧動植物譯名小記》中建議學者搜集俗名及選用較通行而合用者,定為正名,更要重視譯名。46歲時回憶11歲時常流連的「百草園」,如數家珍列舉皂莢樹、桑、菜花、何首烏、木蓮、覆盆子、蟬、黃蜂、雲雀、油蛉、蟋蟀、蜈蚣、斑蝥,不是其他文人可勝任。他晚年翻譯《藥用植物》,裡面多涉與植物相關的民俗和傳說。能攝方面,當年攝影機未普及,須以標本代替,親友描述魯迅「配製了採集植物標本的鐵鏟和白鐵桶」。外出時「在肩上背着一隻從日本帶回來的綠色洋鐵標木箱和一把日本式的洋桑剪」。他用木板舊報紙製標本。

即便辭去了紹興府中學堂的工作,不再教授博物學之後,他依然喜到處採集植物,因為這原本就是他所喜愛的事情,並非只出於工作需要。金濤(2017)將魯迅視為「博物學家」,塗昕(2019)出版《魯迅與博物學》。

野菰  圖:Wikimedia Comm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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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獬,愛讀中外文學及博物學,愛去遠足攝影種花。

原文鏈接:http://www.orangenews.hk/culture/system/2020/05/12/010148777.shtml

责任编辑:wu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