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港網訊】作為魯迅唯一的散文詩集,《野草》隱含著深邃的哲理性,體現了魯迅不懈的思想探索歷程,具有極大的研究價值。該書也因其獨特而深晦的意象,冷峻而峭拔的語言,為人們留下一道道難以清晰闡釋的謎題。《野草》的寫作究竟蘊藏了哪些可以琢磨的前因後果?在這個時代,又該如何閱讀魯迅?12月6日,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著名評論家閻晶明攜新作《箭正離弦〈野草〉全景觀》做客深圳市民文化大講堂,解讀《野草》背後的現實主義痕跡,暢談魯迅對現實的改造、升華和藝術創造。
詩意與哲學背後的真實世界
魯迅博學多識,涉獵極廣,對文學、哲學、木刻、版畫等領域都有著細致而專業的研究。閻晶明首先將魯迅還原為一個“活生生的人”,他認為,《野草》實際上跟魯迅所處的現實環境與生活密切相關,所以應當從其中的現實元素出发,探討魯迅用文字對真實世界的改造與升華,通過旁征博引、史料翔實,將魯迅生活的細枝末節與其創作、思想、精神世界相關聯,思考文章寫作的現實依據與前因後果,才能最大程度上接近、理解魯迅的內心世界。
《求乞者》是《野草》中極具象征主義的代表作品。閻晶明以此篇文章為例,他說,單看《求乞者》,會感覺文章內容完全建立在玄虛、抽象的意義上,既沒有具體的環境,也沒有明顯的情節、人物的名字,充滿象征色彩與精神性的指向。但《求乞者》其實很寫實,文章中所描寫的景觀並非通篇象征,而是魯迅的現實所見。魯迅的學生司徒喬的一篇回憶文章中就印證了這一點。該文寫自1924年,當時還是青年畫家的司徒喬上街想要為一個乞丐做素描,剛掏出畫筆,便有一大群乞丐圍過來,都要求讓他畫像以換取錢財,無奈之下他只好落荒而逃,可以看出當時北京流浪人群問題是比較嚴重的。魯迅的《求乞者》一文同樣寫自1924年,在教育部上班的他每日從紹興會館走到教育部的途中,也會遇到類似情景,於是魯迅便通過觀察乞丐的表現並將自己代入其中,將生活的素材升華到哲學的高度與深度,才有了《求乞者》文章中“真假乞丐”“求乞方法”的思考,同時反映出其所處的時代背景以及社會現狀。
《野草》的字句有如“離弦之箭”
閻晶明用“箭正離弦”一詞來形容閱讀《野草》所帶來的獨特感受。他認為,“箭正離弦”是一種狀態,它已開弓,無法收回,但它的速度、方向、目標並未完全顯現,它比箭在弦上更有動感,比離弦之箭更加緊張。《野草》里的情境,一個接一個的相遇、對峙、告別,各色人物的內心湧動,仿佛就是正在離弦的箭,令人期待,讓人緊張,也給人帶來許多迷惑與不解。《野草》語言的張力有如弓、弦、箭的配合,力量、精細、速度、茫遠,讀之總被深深地吸引,放下又很難認定是否清晰掌握。這就是《野草》的魅力,也是它引來無數闡釋的原因。
《野草》為讀者們營造了一個多重而覆雜的世界,在這個時代又該如何去閱讀魯迅?閻晶明認為,閱讀魯迅,其實並不需要完全去理解每篇文章背後的深意,也不需要像專家一樣去準確地解讀其哲學思想,而是應在自己的理解範圍內體會其語言的力量、情感流動的起伏與精致的意境,正如“離弦之箭”尚未抵達目標,在這個過程中,不同的讀者可以對其作出自己不同的解讀。
同時,閱讀魯迅,還可以體會他“用詞”的藝術,充分學習其文章中獨特的寫作手法與修辭。在《野草》的句式中,最常見的便是“對立”的寫作手法,將兩種對立的情緒、狀態,矛盾的人物、事物組合在一起,集束式地呈現出來,如“沈默”與“開口”、“充實”與“空虛”、“明與暗,生與死,過去與未來”,體現出強烈的語言張力與哲學思考。《野草》里還運用了“急促感”很強的遞進手法,如《淡淡的血痕中》以整齊並列的句式去體現遞進感十足的意義邏輯,表現出“堅韌而不可逆”的語言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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