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過去,我們對於深圳這座城市最鮮明的記憶,除了經濟快速發展的奇跡之外,大概就是人口大規模的遷徙,全國各地幾代人離開鄉土社會,或長或短或永久地,在這個城市工作和生活。這靜默而又暗流湧動的人口遷徙,伴隨著個體的悲歡離合,必定會成為這兩個世紀之交最波瀾壯闊的人類史詩之一。
每一個曾在歷史現場的深圳人,都在這樣一部偉大史詩裡,扮演了各自重要的角色。道格•桑德斯在《落腳城市——最後的人類大遷移與我們的未來》一書中所指出的:「不過許多城市居民和領袖都沒有意識到這項發展所帶來的宏觀資訊:人類的大遷徙正體現於一種新興的都會區域裡。這些過渡性的空間——即所謂的落腳城市——可能是下一波經濟與文化盛世的誕生地,也可能是下一波重大的暴力衝突的爆發地。究竟走上哪條路,則取決與我們是否有能力注意到這樣的發展,以及是否願意採取應有的行動」。
深圳,作為一座新興的移民城市,具備了「落腳城市」的一切特徵。在這座城市裡,每一張辦公桌上、每一條生產線旁、每一棟水泥建築的方格裡,都可以聽到同樣的故事:「從故鄉逃離出來,懷揣夢想,努力奮鬥,供養家人,規劃未來,仔細盤算自己的每一步,在深圳安居」。換言之,這座城市的主要功能就是作為人群遷徙過程的落腳,這裡不只是供人居住、工作、休息,更是具有社會最重要的過渡功能的地點。在這裡,每一個人,除了做基本的生存外,其他所有重要活動的目的,都在於把自己和家人帶進都市的世界,帶進社會和經濟的核心,得以接受教育和適應文化,融入主流社會,享有可長久的繁榮生活,在社會、經濟上得到城市的蔭庇和恩寵。
落腳城市和其他城市地區有著極為鮮明的差異,不只是因為人口結構的嚴重倒掛,也不只是缺乏歷史底蘊、地方語言、風土人情和族群特徵,而是因為這裡的每一條街道、每一個住家和每一個工作場所,都不斷聯繫兩個方向,一方面,落腳城市與所有移民的故鄉保持長久而緊密的聯繫,人員、金錢與知識的往返流通不曾止息,從而使得一波一波的遷徙得以延續,也讓故鄉的老年人得以照顧、年輕人得到教育、村莊得以發展,橫亙綿延,歷時悠久;另一方面,龐大的移民通過自身的活動,深深的嵌入到了這座城市的政治體制、商業關係和社會網路中來了,造就了經濟發展的奇跡、城市的獨特氣質和現代文明。故土故鄉和落腳城市互相支持著對方最薄弱的地方。
因此,一個原本還在田地裡耕作的家庭,竟能成功闖入光怪陸離、高樓林立的現代城市和中產世界,這在世界範圍內也是極為罕見的案例。正如道格•桑德斯所言:「落腳城市是一部轉變人類的機器,只要讓落腳城市充分發展,這部機器即可開創一個持續的世界」。這也是40多年來我國改革開放促進社會流動與經濟發展最為精彩、最為讓人讚歎的驚鴻一瞥。
深圳城市發展的可貴之處在于,破解了移民城市的認同性問題,只有讓城市成為「我城」而不是「他城」,讓居住生活在這裡的人們摒棄過客心態,才能在善待自己的同時也學會善待城市,自覺將自身命運與城市命運黏合在一起。對深圳來說,無論是推行寬鬆的積分入戶制度,還是喊出「來了就是深圳人」城市宣言,抑或是全力推動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構建公平的城市管理制度體系,通過智慧化手段來提升政務服務水準,全力搭建幹事創業的公正平臺等,都是促進“我城”共建共用、共生共榮。
今日,站在深圳經濟特區建立40周年、建設粵港澳大灣區和深圳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先行示範區的時代潮頭,核心的問題仍然是發展,發展的核心問題仍然是人的發展,深圳經濟特區40年發展成功實踐證明,緊緊依靠人民、緊緊團結人民、不斷造福人民、牢牢植根人民,這是城市發展的不竭動力。
本網評論員 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