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港網訊】潮濕的南方、火車站外的大雨、兩個來路不明的人，一場聚會。當「南方車站的聚會」在熒幕上跳出時，濃黑粗獷的大字打破了片名的詩意想像。

聚會本是美好事，最少兩個人約好一個時間，在同一地點等待，再迎來闊別重逢的欣喜。但今晚的「聚會」尤其諷刺——通緝犯周澤農（胡歌 飾）誤殺了一名警察，他深知逃亡無望，唯一願望是希望把舉報自己的30萬賞金留給妻子（萬茜 飾）。途中，他在野鵝塘結識了陪泳女劉愛愛（桂綸鎂 飾），劉愛愛答應他，抽去佣金後將剩餘的錢全數交給其妻子。這場交易，便從火車站的會面開始。

我特別喜歡片名：《南方車站的聚會》。車站意味離別，聚會代表相遇，離與合的反差令故事起首已有吸引力，配合導演刁亦男（《白日焰火》導演）擅長的黑色電影元素，藉助大量形式表達出城鄉龍蛇混雜、罪案叢生，擠滿奔波者的市井世界。

畫面直觀最大的反差是明暗的運用。《南方車站的聚會》大部分場景在黑夜中拍攝，當周澤農在筒子樓逃避追捕，光源聚焦的是他影子掠過的一面牆，人影隨著奔走而放大，反映出他的窮途末路。同樣埋沒於黑夜的還有民工，你幾乎看不清他們的面目，唯一特寫是警察查案時逐一往他們臉上打燈，露出充滿皺紋的臉，很有些黑色幽默。

《南方車站的聚會》享譽的黑色元素不限於此，作為本年康城影展競賽單元唯一入選的華語電影，血花四濺的暴力美學、東方特色的加持（例如廣場舞、京劇元素和略帶驚嚇的「瓶中女」唱機）及「碎片畫面」均為影片帶來大量解讀空間。小艇上的一場情慾戲，陪泳女劉愛愛撩動水波，翻身伏在周澤農的傷口上，觀眾還未完全反應過來，藝術情節便結束了。他們之間產生愛情了嗎？——不免有這樣的疑問。一個是藏匿的殺人犯，一個是卑微得「為了錢做什麼都行」，情感複雜的陪泳女。混沌黑夜中，或許兩個人的共同願望就是生存。水是生命之源，又象徵慾望，兩個淪落人因為戲劇性的事故而相遇。南方的大雨，在此勾出了情慾的波紋，表達了他們對生之眷戀。

關於選擇的故事

主演桂綸鎂曾分享劉愛愛對周澤農的理解：「就像導演說的，（周澤農）對我而言是一面鏡子（劉愛愛）。突然在某一個瞬間看到一個同路人，兩個人對於未來，好像你做什麼都是徒勞，你沒辦法改變你的命運。」

周澤農與劉愛愛的同是天涯，在電影開首已有提示。初見面，周坐在火車站等劉買啤酒，看到劉的袋子上有一塊圓形鐵牌，鏡頭刻意駐留在此——上面刻著迎浪高飛的鳥。「高飛」意象再出現時，是負傷的周澤農窩在小屋中，看見牆上有一張飛機衝上雲霄的圖像，鏡頭切向周澤農，他舉起手槍，絕望、不甘和憤怒等情緒濃縮在一張臉上（相信這是最考驗胡歌演技的一幕），是對自身遭遇的無聲吶喊。野鵝塘上萬籟俱寂，情慾之夜，最突出的是天空的鳥聲。誰不想像飛鳥般自由自在？但像周澤農、劉愛愛以至城鄉中大部分的邊緣人物，面對生活與命運總是不由自主，失去選擇的機會。

整部電影中，我最喜歡的片段是周澤農的最後晚餐。他和劉愛愛走入餐館，馬上說：「別囉嗦，給我搞點吃的。」「吃什麼？麵，還是粉？」周澤農一頓，不語。劉愛愛接道：「那就麵吧。」

當周澤農能自由選擇一件與逃亡無關的事情時，他想不出來該選什麼。某程度上，選擇作為其中一個命題貫穿了整部電影，如果我們是周澤農、劉愛愛，面對命運開出的題目，該如何選擇？周澤農從一而終要讓劉愛愛舉報自己，將賞金留給妻子；劉愛愛有擺動，先是有過背叛，結局則動了惻隱，選擇賞金與周妻子分攤，兌現了承諾。兩個漂泊者看似都有選擇，其實只能在沒有選擇中尋求僅有的選擇——最後，他們都選擇了「善」。這是倆人在命運上再一次的對照。

胡歌與桂綸鎂：落難的貴氣

實力派主演胡歌與桂綸鎂是吸引人入場觀看的一大原因，兩人演技毋容置疑，為進劇組而提前準備，苦學湖北話更是敬業，唯一略為「跳」的是兩人自帶的貴氣感。朋友說：胡歌怎麼落難也好，看上去仍像個貴公子。桂綸鎂雖然演出了劉愛愛這號人物的複雜情感，但略為「乾淨」，不像個飽歷滄桑的陪泳女，或許是兩人之前的形象太深入民心。

飾演妻子的萬茜、飾演重案隊長的廖凡表現不俗，而最令人驚喜的是全劇動用了數千名群眾演員，包括廉租樓的居民和當地的小混混，充滿了貼地感。（導演語：「你從外面找別人來演，他們會不高興的。而且他們扮演得都非常準確。」）

飛回故事本身，周澤農藏匿時，劉愛愛問他：「你沒想過跑嗎？」「往哪裡跑？」「往南啊，一直往南。」「我哪裡都不去。找你，就是要把賞金留給屋裡。」

冬天時，候鳥會向南直飛以渡過嚴寒。給一個浪漫的想像，許一個願望：南方車站的聚會，便是下次聚首南方的溫暖。

《南方車站的聚會》

香港上映日期：2020年1月9日

*最新上映時間請留意電影公司公佈

原文鏈接：http://www.orangenews.hk/culture/system/2019/12/30/010135537.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