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港網訊】地球在46億年前誕生,40億年前出現細菌,38億年前進化出蕈、黴菌和酵母等真菌,35億年前出現會製造氧氣的藍綠藻,15億年前,藍綠藻進化成真核藻,生成能夠製醣分的葉綠體。這時,某種真菌與某種真核藻邂逅、相識、相處、分手、重聚、磨合,用了不知多少個十萬八千年,不知與多少位伙伴決裂,終於尋找到可以億年廝守的對像,成為地衣共生體。到目前為止,沒有一種地衣,可經由科學家選定的真菌與真核藻,在實驗室人工合成,人類卻可以。據此,可不可以說,同樣是生命,地衣其實比人類複雜先進?
地衣共生體出世,植物飛躍進化,苔蘚、裸蕨、蕨類,陸續登場,1.3億年前,裸子植物、被子植物,演化成就矚目,形成今日地表主要植被。地衣生存15億年,頭11億年孤獨在此星球苦苦開拓,因此被譽為生物先鋒。地衣把地球改做為萬物宜居地方,它創立及信守的共生主義,也獲各界生物信奉遵從,每一物種都與別的物種,建立或顯或隱的共生關係,地球生態因此保持平衡,生生不息,縱因偶遇的太陽系災難,或純因神予懲罰,地球物種多次大滅絕,總有倖存者繼續繁衍進化,關鍵在於新一副共生關係網的編織。共生主義創立者與其子孫輩共生四億年,一直和樂融融,到今天生活艱難,只能退隱偏遠山林,苟延殘喘,令人歎惜。對地衣趕盡殺絕之天敵有二,其一為附生其上的蔓藤,如無根藤及周遭漫生的草本和灌木,如葫蘆茶。當它們長高長密,阻擋地衣進行光合作用,地衣便會餓死。
為保地衣,應否拔除無根藤和葫蘆茶,就如對待公敵薇金菊的通行做法?薇金菊被介定為擾亂本土生態系統之外來物種,清除它可維護本土生態,行動便符合公義;無根藤和葫蘆茶卻是本土植物,它抑制地衣生長是正常生態現象,鏟除無根藤和葫蘆茶,便是破壞自然生態,並非義舉。想闊一點、想深一層,無根藤和葫蘆茶在本地數量龐大,無處不在,其生長速度之快、蔓延範圍之廣,是否與人為的地球暖化有關?本土地衣,卻因空氣污染嚴重而瀕危,部分可能更是非常珍稀的品種,為保留地衣,是否可變通處理?把盧氏小樹蛙從原棲地蒲台島,放養到其他水系;在野外廣種印度馬兜鈴以保留黃裳鳳蝶,不都是大家樂意接受的人為干預嗎?
趕絕地衣之天敵,其二為製造廢氣的人類。人類會為海洋污染導致海龜、海鳥死亡而悲哀,卻從來不會為空氣污染導致地衣死亡而有半分遺憾,更因地衣對廢氣敏感,而理所當然把地衣當成一種試紙或試劑,用作監測環境污染程度的一次性消耗品。當年因為發現吐露港鱟的藍血對毒性敏感,便被藥廠大量採捕,來檢驗其工業產品是否受毒性污染,致使瀕危,現時地衣重演悲劇。多得現時的生態教育,地衣作為生長地點的空氣質素指標,是大多數學生對地衣唯一的認識。
保護地衣而進行的計劃及研究在香港應該未有過。港大生物系杜詩雅,在港發現50厘米直徑的地衣,按一般地衣每年只在外圍生長0.25至1毫米計,估計有500歲。對地衣有珍惜之意的杜詩雅,看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我們會建圍欄步道保護未有500歲的林村社山樟樹,比樟樹還老的地衣,我們卻不知道有,或視而不見。地衣跟石鐘乳同樣是由時間凝聚的藝術品,一個是浮彫畫作,一個是立體雕塑。如果石鐘乳應受保護,地衣也應受保護,繼《古樹名目》之後,應編《百年地衣名目》。
粉嶺有山,古名神山,五個山頭相傳有龍繞躍其間,今稱龍山,其陡坡300米處一塊大石上長出細黃梅衣,直徑有8厘米,也就是有80年甚至以上的歲月。芝麻灣半島遠離空氣污染源,該處砂泥地上一塊可坐其上飲食的蛋狀花崗岩石上,長出一片珠砂橙衣,計起來也超過百歲。龍山的無根藤、芝麻灣半島的葫蘆茶易除,可是正如香樂思所說,貪婪與自私難除。整座龍山由龍頭至龍尾已被行車隧道貫穿,每日大量汽車廢氣注入及瀰漫整座山體,數萬人口的皇后山邨高廈快將掩藏龍山的天際線;芝麻灣半島距明日大嶼填海區只不過兩三公里,更可能是第二期的接壤線。神山其頹乎,碧海化作濁浪滔天;山海不自保,盟誓安能守?地衣其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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