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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鬃孬愛髻· 鬃髻螺· 三代無鬚一代鬍
作者:林倫倫   來源:識港網    2022-11-01 17:51

潮汕話叫長在身體各部位上的毛髮為「毛」,如頭上的 叫「頭毛」,眼眶上的叫「目眥(ci3)毛」(睫毛),手臂上的叫「手毛」,腿上的叫「腳毛」, 腋下的叫「胳囊 (goh4 lang2) 下毛」 等。「剃頭」(理髮)有些地方也叫 「鉸(ga1)毛」,染髮叫「染(ni2 )毛」,電髮叫「電毛」等。潮汕話很少用 「髮」,像「理髮店」、「髮廊」、「洗髮水」 等都不是潮汕話本有的詞。

童謠云:「雨落落,阿公去柵箔(zah8-4 boh8),柵著鯉魚共苦臊(co1),阿公哩愛煮,阿婆哩愛炣,二人相拍相挽毛……」

相挽(mang2) 毛,互揪頭髮也。「挽毛」,也指給雞鴨鵝等拔毛。挽面,其實也是「挽毛」,即用線絞拔去臉上微細的 「甜毛」(汗毛),而不是挽回面子。

「毛」,是古代漢語,指人及禽獸之毛。《左傳·僖公十四年》:「皮之不存毛將焉傅?」《說文解字·毛部》:「眉髮之屬及獸毛也。」 特指鬢髮最著名的例子是《左傳·僖公二十三年》「子魚論戰」 的故事: 「宋襄公曰:‘君子不受傷,不擒二毛。’ 」 「不擒二毛」,《禮記》作 「不獲二毛」,《禮記·檀弓下》:「古之侵伐者,……不獲二毛。」 漢·鄭玄注:「二毛,鬢髮斑白。」 「不擒二毛」或 「不獲二毛」,就是不捕捉鬢髮斑白的老兵(作為俘虜)。「二毛」,不是兩毛錢,而是唐代賀知章《回鄉偶書》詩里所描寫的:「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的老者,即潮汕話所說「須(鬚)毛鬢白」者。

頭髮如果梳起來,挽成各種形狀,潮汕話叫 「打鬃(zang1)」(動詞用了很少用的「打」)。鬃,古代漢語中指高高的髮髻,《雲笈七簽》卷一一三:「(劉)䁮山棲求道,無巾裹鬃角,布衣事道士。」 《玉篇》:「鬃,高髻也。」 鬃,後來通「騣」,指馬頸上的長毛,後來也指豬等的鬃毛,指人就多用「髻」了。但潮汕話卻保留了 「鬃」 指髮髻的叫法,如說 「頭毛鬃髵」(頭髮亂成一團,髵過雞宿siu7)等。諺語有云:「cua2鬃姿娘做無雅粿(連自己的髮髻都沒能梳好的女人,餜也一定做不好。比喻從一些細節可以看出人在某方面的能力不怎麼樣)。」

髻,潮音guê3,《廣韻》音 「古詣切」 ,是漢代之後才出現的字。《說文解字 · 新附》:「髻,緫(縂)髮也。」《玉篇》:「髻,髮結也。」 李楨《逸字辨證》:「髻,古作結。西漢以前無作髻者。」《水滸傳》第三回:「看那婦人……鬅鬆雲髻,插一枝青玉簪兒。」

「髻」字用於指緫(縂)髮,潮汕話很少見,只在諺語 「愛鬃孬愛髻,愛人孬愛貨」 中用過,但雞冠叫「雞髻」,卻是常用詞,還有一種花卉,就叫雞髻花(雞冠花)。但此字還有一讀gih4(紀4),鬃,也叫「鬃髻螺」,帶玩笑斥人云:「你阿嫲個鬃髻螺乞伊cua2(你奶奶的髮髻都歪了)。」 gih4字的讀音來自「古屑切, 入聲」 一音 ,與「結」同音。其實,「豬腳gih4」、「五腳gih4」 的gih4 本字就是 「結」。「結」字還有另一音gig4(吉),把東西別上去就叫做gig4,寫作「結」,如「結緊」、「結徽章」 ,氣息郁結、呼吸不順暢叫gig4 kui3,應寫作「結氣」等。

左邊 「須毛鬢白」 的老者,就是仁義之師 「不獲」 之 「二毛」。

說完了頭上的毛髮,再說長在兩鬢和下巴的毛,那叫「須(鬚)」,音ciu1(秋),不叫毛了。上文有「鬚毛鬢白」,「鬚+毛+鬢」是並列結構,分別指的鬍子+頭髮+鬢發。留鬍子叫「留(lao5)鬚」,刮鬍子叫「剴(koi1,溪)鬚」,刮鬍子的刀片叫「鬚摳(kao1)」,現在也跟普通話叫「須刨(pao1)」了。諺語云:「老爺有須人做個」,比喻神是人塑造(捧)起來的。還有:「摸到鬚頭滑,滴無墨汁出」,形容胸無點墨者。

潮汕話一般不叫「鬍子」,但把絡腮鬍子或鬍子巴扎叫做 「胡(鬍)」,潮音 hou5(戶5),如說:「個物鬚鬍鬍(那傢伙是個大鬍子)。」 俗語有「三代無鬚一代鬍」,比喻家裡幾代都沒有這種人,這一代突然出現了,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還有:「唔別剃頭去遇著個鬍個」,比喻新手一出道者就碰到棘手的難題。「鬍」的這種用法古代也有,唐代李商隱的《嬌兒詩》有句雲:「或謔張飛鬍,或笑鄧艾吃。」 這個「鬍」潮音就應讀為hou5(葫)。

鬍,還可以用作動詞,鬍鬚(hou5-7 ciu1)就是留著鬍子。大鬍子的人,基本上都會得到一個暱稱——老鬍(hou5),三國猛張飛就是「老鬍」。

另外,還得說清楚一個讀音與繁體字-簡體字轉換常出錯誤的問題:「須」,在「必須」 等與「鬍鬚」 沒關係的詞語中,潮音su1(需),繁體字不能轉寫為「鬚」。「胡」,在指姓氏時讀ou5(湖),如 「胡文虎」 「胡志明」 等;在普通話的 「胡作非為」 「胡說八道」等詞中,潮音讀hu5(壺);繁體字均不能轉寫為「鬍」。也即:

須 ① su1 : 必須;

須(鬚)② ciu1: 留須、剴須。

胡 ① ou5,指姓氏:胡文虎;

胡 ② hu5,指胡亂:胡說八道;

胡(鬍)③ hou5,鬍鬚:三代無須一代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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