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筆者在另一份報紙撰文談與智庫朋友到台灣觀選的見聞，文中提及「大選不是拼政績政網，而是靠炒作鄰近地區政局便可以提升民調影響選情，台灣的選舉總是別具一格」，一位讀者說：「選舉只論輸贏，再說，不拼政績政綱也非台灣獨有，剛剛結束的香港區議會選舉，不也是只問藍黃」？這個質疑不無道理，香港區選結果的確與社區服務好壞毫無關係，所以，如果有人想將台式民主搬到香港，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當然，從政治角度，選舉只論輸贏，不論對錯，但民主質素有高低之分，民主的真諦未必全在輸贏。這次我們在苗栗拜訪一位早年因參加反抗國民黨威權統治、爭取民主而身陷囹圄的獨派前輩，他對當今的台灣政治也不滿意，「雖然已經有民主選舉，但不能包容不同政見，民主需要包容」，他說這話聲音緩緩表情嚴肅。

再補充對這次台灣大選前觀察的感覺，第一感覺是「清冷」。我們在台灣五天，無論是台北、苗栗、台中還是高雄，天氣都好極了，秋高氣爽，日夜溫差較大，行夜市要加一件厚一點的外套。而所到之處，大選氣氛也很清冷，在各個市中心見到幾位候選人的巨幅競選海報，還有偶爾在街邊見到不同政黨立委候選人的海報，幾乎感覺不到大選將臨的熱度。以往到台灣觀選，宣傳車穿梭大街小巷，到處旗海飄飄，近年這種景象漸漸少見，候選人競選文宣工程的重點已由街上轉移到線上。去年韓國瑜競選高雄市長時網上文宣攻勢一浪接一浪目不暇給，印象最深是他的光頭形象被塑造成「月亮」，一句「跟着月亮走」，讓不少年輕一族著魔。不過，韓國瑜競選陣營一名文宣大將透露，去年韓國瑜競選團隊的網軍主力已全部被對手挖走。難怪韓國瑜的網上文宣已不復去年一往無前的凌厲攻勢。

當然，線下的造勢大會仍然非常重要。我們此行只在高雄遇上一場韓國瑜向支持他的各社團代表授旗的室內造勢大會，會場不大，但現場氣氛非常熾熱，韓粉激情飛揚，「凍蒜」的口號聲震耳欲聾。會場外賣旗子帽子和各種記念品、各種小吃的小販叫賣聲在夜空中此起彼伏，我終於找回台灣選舉的感覺。不過，無論場內場外，所見多是中老年人，甚至不乏輪椅一族，唯年輕人不多，娛樂性不足，這是韓國瑜的短板。此行沒有機會出席蔡英文的造勢活動，無法進行比較，有點遺憾。

第二點感覺是媒體民調變味。台灣媒體喜歡公布選舉民調，但在台灣早已找不到一家沒有立場比較中立的媒體，這些民調數據難免被質疑立場先行，而同一候選人的不同民調結果可以相差很大。隨著大選進入最後一百米衝刺，媒體民調幾乎一面倒對韓國瑜不利，一名當地資深媒體人說，九成媒體親蔡，這些民調數字不能真實反映民心民意。韓國瑜呼籲支持者回應所有民調「唯一支持蔡英文」，是無奈中見機智。不過有消息人士透露，韓營支持者透過其他渠道作民調，結果卻是韓國瑜大贏，但這個結果沒有公布，主持這項民調的人頗有來頭，而且往績甚佳。民調，無論是公開還是不公開，似乎已成為選戰的手段。

第三個感覺是，部分人士對中美關係影響兩岸局勢表示非常擔憂。中美貿易戰以及美國公開打台灣牌，而中國大陸的強大和自信，令曾經在擔任陸委會主委期間經歷台海導彈危機的張京育深感憂慮，他認為兩岸關係「又一次走到十字路口」。蔡英文在競選期間全面迎合美國的中國威脅論，操弄大陸要奪取台灣安全的話題，近日更大肆炒作所謂王立強間諜案、推動「反滲透法」立法，製造兩岸敵意和敵視，借此拉抬自己的選情，如果蔡英文成功連任，她第一次當選時「維持台海現狀」的承諾將難以繼續，台灣勢必進一步捲入中美角力。結論當然是希望韓國瑜當選，兩岸才有可能和平發展。

走筆至此，傳來前新北市長朱立倫出任韓國瑜全台競選主委的消息，與韓的競選副手張善政組成「鑽石三角」，韓國瑜在新北市競選總部成立現場牽起朱張二人的手向支持者展示信心，前總統馬英九、黨主席吳敦義、新北市長侯友宜等重量級人物到場打氣，展示黨內團結挺韓。我曾經問台灣的政界人士和學者，在大選投票前最後關頭，國民黨各個山頭各派系，包括輸掉初選的郭台銘和黨內外人脈深厚的王金平，能否顧全大局全力挺韓？得到的回答是「難」。韓張朱「鑽石三角」能否攻下這個「難」關，是決定韓國瑜成敗的關鍵。

原文2019年12月12日刊登於《信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