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0日，在永樂2025春季拍賣會上，一款初代藏品級薄荷色的LABUBU最終以108萬元的價格拍賣成交，買家身份未披露。拍賣直播備註欄標註，這是香港藝術家龍家升作品，尺寸為高131cm，是「全球唯一一只」。除此之外，一款全球限量15版棕色LABUBU以82萬元成交。

「天價拍賣」引發全網熱議，不同聲音湧入其中，使其瞬間登上了社交媒體熱搜榜前列。有人認為這是「為情緒價值買單的時代」，也有人喊出「這個世界瘋了」。瘋狂追捧與滿是不解兩股情緒碰撞背後，照出香港文創與資本博弈的魔幻現實。

Labubu的走紅，首先是一部香港文創的「逆襲史」。其創作者龍家升的成長軌跡頗具隱喻性：7歲移民荷蘭，在語言隔閡中靠北歐繪本啟蒙，卻將中國山精妖怪的傳說融入設計，最終創造出「中西合璧」的Labubu。這種文化雜交的創造力，恰恰是香港的地緣優勢——既接軌國際審美，又保留東方敘事，成功在Hello Kitty、迪士尼主導的潮玩市場撕開缺口。

更深層來看，Labubu 的崛起折射出香港文創產業從「代工工廠」到「IP輸出者」 的蛻變。曾幾何時，香港作為全球玩具代工重鎮，卻長期缺乏原創IP話語權。而如今，設計師龍家升從自由插畫師躍升為國際藝術家，泡泡瑪特從零售商轉型為IP運營商，形成了「創作-商業化-全球化」 的完整產業閉環。大摩將其比作 「中國版 Hello Kitty」，本質上是對香港文創工業化能力的認可——當IP具備故事內核、設計美學與商業運營的三重加持，文化輸出便從空談變為現實。The Monsters 系列去年 32.4 億港元的收入、11倍的股價漲幅，以及英國BBC的專題報道，都在印證這種產業化路徑的成功。

然而，Labubu市場的非理性繁榮也暴露出資本介入的隱患。原價599港元的盲盒在二手市場炒至2.8萬港元，漲幅近46倍，「前方高能」 盲盒原盒從720港元被爆炒至2350港元，這種價格飆升早已脫離玩具本質，演變為資本操控的擊鼓傳花遊戲。專業黃牛雇人排隊、用機器人搶貨，甚至衍生出 「越南中轉清關」 的跨境倒賣產業鏈，普通玩家被迫從炒家手中高價接盤，情懷消費異化為資本收割的工具。

泡泡瑪特「盲盒 + 限量」 的商業模式是稀缺性的製造者，卻也為炒賣埋下隱患。品牌刻意控製熱門款供應，製造 「一娃難求」 的局面，短期內雖推高熱度，卻讓IP價值過度綁定 「稀缺性」 而非「文化認同」。當香港補貨時，黃牛乘飛機掃貨的場景屢見不鮮，這種供應壟斷本質上是將潮玩變成「金融衍生品」。正如韓國Line Friends從表情包IP淪為「貼紙批發戶」的前車之鑒，若IP過度依賴 「隱藏款」「 限定版 」刺激消費，而忽視世界觀拓展與內容深耕，終將淪為沒有靈魂的賺錢機器。龍家升坦言「 原本想每年出一本書，卻因商業化太快擱置繪本計劃 」，正是資本對創作初心的擠壓寫照。

Labubu的爆火本質上是文創與資本的 「共生悖論」——一方面，資本助力其完成從本土設計到全球 IP 的躍遷，推動香港文創產業的國際化進程；另一方面，資本的過度介入又讓市場陷入非理性狂歡，可能透支IP的長期價值。經濟學者莊太量指出：「香港需要資本助力文創產業化，但也要防止IP變成金融泡沫。」

破局之道在於構建良性生態：政府需完善IP保護與孵化政策，為創作者提供從圖紙到貨架的產業化土壤，避免「重商業輕內容” 的短視；品牌應堅守 「內容優先」 的創作初心，像迪士尼通過電影、動畫持續豐富 IP 內涵那樣，讓 Labubu 的故事內核跟上商業化步伐；消費者則需回歸理性，秉持「喜歡就買，投資慎入」的心態，拒絕被炒賣邏輯綁架。畢竟，真正的文化IP不該靠價格標簽定義價值，而要靠打動人心的故事穿越周期。

從香港閣樓到全球貨架，Labubu 的旅程既是本土文創的榮光，也是資本時代的鏡鑒。當潮玩市場的喧囂褪去，唯有那些紮根文化土壤、兼具商業智慧的IP，才能在文創與資本的博弈中走得更遠。這不僅是Labubu的命題，更是香港文創產業乃至全球IP經濟需要持續思考的課題。

本網評論員 江金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