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秋風雜談》
儀芸
既然有“文如其人”之說,我讀書常習慣先看前言後跋等書之附物藉以瞭解作者。秋風的自述在我看來未免有些油滑之嫌,想來也許是染時下的都市風氣,再者想寫雜文的人自然不了些憤世嫉俗。
但翻及正文,卻發現“非也!”雜談中秋風正如深圳的秋風,涼而不刺骨,陣陣吹來,頗給人耳目一新之感。時下都市流行的小品文大多筆調輕鬆、閑淡、多出於女性之手,像素素《心安即是家》、黃愛東西的《花妖》、黃茵的《鹹淡人生》等,她們都用女性特有的細膩筆觸向我們展示著市民的生活、愛情與煩惱,不能說她們的文情如何,正如時下暖暖夏風般連綿不絕流行音樂的無孔不人,我們無法拒絕接受她們的都市閑情。
可秋風畢竟是“秋風”,他是鬚眉,家事、國事、天下事要事事關心。他不能容忍他所鍾愛的都市總是彌漫著那種精神的沒落與消沉,社會的陳習與惡俗。於是他評時事、施針貶,論天下之事,議市井瑣聞,大千世界,芥豆之微皆成文章。
秋風不是疾風。讀秋風的雜文,不會有魯迅所謂的“匕首”、“投槍”之感,也不會產生如柏楊之作的憤泄與偏激之情。秋風的文章更多是從都市閒適中把市民們認同已久的、見多不怪的流俗與惡習緩緩地揭示出來,擺在讀者面前。稱不上“醍醐灌頂”,但也確實令人為之一震,像《<金瓶梅>為何這麼貴》、《繁榮與‘娼”盛》、《萬能發票》等,秋風如同過去私塾的老先生在一篇一眼看上去頗為不錯的臨摹之作上圈圈點點,待到圈點之後,才會讓人驀然發覺原來周遭尚有如許可修可補之處。
所以秋風不是耳邊風,正如作者所言,“自謂秋風,並非因為是中秋出生,喜愛天高氣爽的緣故,更天真地幻想自己有時能有秋風一樣的威力,能掃得殘枝敗葉落地”。看秋風的文章,不由得讓人們注意到這個處於社會轉型、經濟潮湧的時代,由於人們價值觀念、道德看法的嬗變,充滿了文明與愚昧,進步寫落後,正確與謬誤的較量。在歷史前進的洪流中,難免泥沙俱下,沉渣泛起。作為雜文作者,秋風並沒有視而不見,他直面人生,直面現實,沒有雕琢與粉飾,而是一針見血地抨擊和揭露這種精神的沒落。
他談時下風氣的弊病,《為何不“下海”》層層揭示:“下海”經商固然收入高,但機關裏的招待費,送禮費,交通旅遊費,醫療電話費等種種好處以及“下海”的大風險又焉能讓官場的“公僕”為之所動。還有《和尚撞鐘辯析》、《話說“監督員”》、《談“會海”》《官場秘訣》等,如幅幅官場現行圖,由不得人不拍案。
他言時下的情愛觀,男人和女人是永恆的話題,但“娼妓”、“情人”、“性”則是敏感的題材區域,秋風卻敢涉入,通過《繁榮與“娼”盛》、《找個情人》、《再談情人》、《中國無“性”》等篇章,力圖對這些現象的源流、現狀進行透視與剖析,探尋人性自有的尊嚴。
他論時下的經濟,事無巨細,從《自助餐難自助》、《請保姆》、《租賃服務》、《小費》、《廣告要告什麼》等,我們可以看出秋風熱愛生活,正如愛護眼睛而不能容沙一樣,所以他能從細瑣之事中發現我們所忽略的種種問題。
另外尤值一提的是,《秋風雜談》書中所插的莊錫龍先生的漫畫,幽默而辛辣,意畫相交,近相呼應,意趣相投,更是形象地加深了文章的社會作用。
所以閑來我常常希望手頭有本類似《秋風雜談》之類的書翻翻看看,讓心靈受到一次洗滌。
1997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