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酉孟春，浙江著名老畫家樓浩之先生應邀來深圳辦畫展，在下將三位畫壇老前輩——我多年的忘年交：106歲的中國當今最老畫家晏濟元先生，90歲的當今嶺南派泰斗、香港最老的畫家趙世光先生和海派傳人浙江著名畫家81歲的樓浩之先生三人請在一起，談藝論道、揮毫潑墨，共敘情誼，成全一時之美。

一、晏濟元 最老畫家大隱於市

晏濟元先生1901年6月生於四川內江，七歲起從父學藝，年輕時與張大千、張善子在上海同室作畫，同場展出，響譽中外。他曾東渡日本求學，與郭沫若同船下渡，和於右任、謝天量、何香凝、郭沫若交情深厚，曾作國畫《紅日青松》贈送毛澤東，朱德對其有“海外有個張大千，國內有個晏濟元”之譽。1964年元旦，晏濟元先生由郭沫若、彭真等推薦在北京政協小禮堂辦展，轟動一時。近半個世紀來，晏老淡泊名利，大隱於市，從畫壇退居民間，淡出了國人的視線。

我與晏老緣起1986年9月，時年85歲的晏老和夫人來深圳采風，我在寶安接待了他，陪著他參觀作畫，首次結下忘年情誼，晏老當時還惠賜墨寶，珍藏至今。1997年10月，晏老到香港集古齋辦展，小住深圳，久別重逢，情誼彌濃。2000年9月，在雄標兄的鼎力相助下，晏老在深圳畫院舉辦畫展，爾後，晏老多次來深，我也得以謁見。其後，晏老定居深圳，多次上晏老畫室，觀其題字作畫，聽其談論筆墨，並親目所睹這位百歲老人每天仍然堅持作畫、寫字和治印，他對丹青藝術孜孜以求的精神，真是令人感懷尤深，更讓後輩無顏偷懶。

杜甫詩雲：人生七十古來稀。今晏公百又六歲，卻仍身心兩健，神采奕奕，拓藝不止。百歲之後，晏公還先後應邀到北京、上海、重慶、廣州、深圳、香港、汕頭、東莞等地辦展，足跡遍及大江南北，103歲還上華山寫生。曾問晏老，一生坎坷磨難，還曾大病纏身，何以能鶴髮童顏，青春長駐？晏老笑言，‘我的榮辱悲歡，盡在書畫之中。’正因為他對生活的豁達、對藝術的真誠，才能有將一切置之度外的寬大胸懷，才能享以天年，正所謂天行健、仁者壽是也。

二、趙世光 丹青不知老已至

今年90歲的著名老畫家趙世光先生與我份屬同鄉，與趙老結緣於1990年6月，趙老和兒子趙令彬博士在深圳博物館舉辦父子作品聯展，時任深圳市市委書記李灝特地撥冗為其剪綵，場面隆重熱烈。趙老溫文爾雅，謙恭隨和，與晚輩一見如故，成了忘年知交。不久，我邀請並接待了趙老擔任會長的香港美術研究會14名畫家到深圳。趙老讓我為其撰寫藝評，我懷著敬仰之心寫出《丹青不知老將至》，趙老看後笑了：“人生七十古來稀，我都76歲了，還不老？應是丹青不知老已至。”我將文章改為《丹青不知老已至》發表在報刊上，頗得趙老所愛。1992年元宵，我陪趙老赴潮汕參加迎春燈會，他還特地將拙文印入畫冊送人。及後，趙老多次來深或路過深圳，都約我見面暢敘，我也有幸聆聽教誨。

趙老不止一次對我說，現代新潮多鄙傳統，視老為守舊、落後。餘以杖園之年，仍依仁遊藝，試圖衰年變法，基傳統而創新。在80歲那年，趙老舉辦了《老年變法前瞻畫展》，受到藝界的高度好評。趙老不但在書畫創作上不斷探索革新，在嶺南畫派的理論研究上也獨樹一幟。幾年前我收到他寄來的一本由廣州出版社出版的《嶺南畫派研究》論文集，內有28篇文章，趙老所寫的長達34000字的《嶺南畫派的理論和實踐試探》排列首位。趙老以如此高齡之年寫出如此高素質的理論文章，難能可貴，更為後學樹立楷模。作為嶺南畫派的忠實繼承者，他與趙少昂大師交誼五十載，少昂先生先後出版七本畫集都交由他作序，被譽為尊師重道之典範。先生走了以後，趙世光在繼承和發揚趙少昂藝術上下了很大的工夫，隨著時代的變化趙世光在藝術創造和表現上有了新的表現和創造，將一些傳統中國畫家少於表現的色彩斑斕的海洋世界和外國的花鳥魚蟲作為自已創作的題材，宣揚“物我同化”，這種超凡入聖的“環保”思想，深含中國儒釋道的襌理。趙世光不但是嶺南畫派的重要代表，更因為多年來對香港文化藝術的教育、創作和研究的良多貢獻，其人品藝品，有口皆碑，成為德藝雙馨的香港畫壇泰斗而深受人們的尊敬。

趙老是深圳第一位香港文藝界的朋友。1982年，深圳剛建立特區不久，梁湘書記在西麗湖度假村召開文藝座談會，邀請穗港澳文藝界名人100多人參加。香港被邀請三位：趙少昂、馮康侯和趙世光。時值雷雨交加，趙馮兩位老先生未能赴會，只有趙老毅然趕到。當他進入會場時，關山月、黎雄才兩位大師帶頭鼓掌歡迎。趙老作為香港唯一代表成了傳媒的焦點。20多年來，趙老與其子趙令彬多次應邀到澳洲、美國、新加坡及內地多個城市舉辦父子聯展。1988年全國僑聯、文化部、美協為其父子在中國美術館舉辦畫展，吳作人、劉開渠、古元等眾多畫壇元老出席剪綵，轟動京華。1999年，澳洲聯邦文化部部長親授趙世光“世界藝術成就獎”。2004年中國炎黃文化研究會頒授“龍文化卓越貢獻獎”，今年春,韓國特邀請趙老前往領受韓國文化部頒發的“亞細亞美壇上最高榮譽”的“亞細亞美術成就賞”金獎。

2001年10月，香港康文署為86歲的趙老在香港文化中心舉辦《老年創新前瞻展》，趙老又讓我作綜述一篇《趙世光在香港藝壇上的突破》發於香港報紙上。近年在港工作，更有機會與趙老交往，我們不定期相約茶敘，聆聽老人介紹香港的藝壇動態和自己近期的創作感受。

近年來，趙老更以耄耋之年不停忙於義展籌款，先後在河北、陝西、湖南、貴州、雲南和廣東捐建13間希望學校，其中,「陽山大峎中學」發展至今已有學生兩千多人，成為廣東的重點中學。趙老告訴我，他正忙於籌辦今年11月在香港舉辦的90歲回顧展，並在編寫一本回顧性的大型作品集，他還計畫明後年開始寫回憶錄及撰寫趙少昂先生和嶺南畫派有關理論文章。

去年年初，樓先生赴港辦展，我請他為畫展剪綵。當他聽說晏濟元先生定居深圳，興奮地說年輕時就仰慕其名，表示很想拜會晏老。此次樓先生再次來深辦展，我請趙老前來主禮，他欣然應允，我陪他和樓先生來到晏老家，讓他見到了神交已久的晏濟元先生。

三、樓浩之 呼吸古今自成一格

此次應邀再次來深辦展的樓浩之先生，是浙江文史研究館研究員，尊翁樓辛壺先生與吳昌碩莫逆，曾任中國藝專校長，後被劉海粟聘為上海美專教授。浩之先生子承父業，後師從劉海粟、張大千諸大家，擅長山水，兼工人物、花卉、詩文，被上海文史館館員、著名學者鄭逸梅先生譽為“呼吸古今，自成一格”。

1996年4月，樓先生初次到深圳舉辦畫展，經友人介紹，讓我為其撰文推介。樓老十分崇尚宋元時代畫風，尤其推崇王蒙、黃公望那宏闊幽遂、靈秀華茲的藝術風格，當我欣賞到樓先生一幅幅以工帶寫、清逸秀勁、神韻古雅的作品後，我不由為樓老60多年來堅持走傳統之路、弘揚傳統之風的精神所感動，一氣呵成的《古意幽幽清氣鴦然》，發表後樓老頗為滿意，從此，有幸結為忘年之交。

樓先生對深圳很有感情，十年間來深十四次，更被深圳市政府聘請為深圳八景的評委而成了深圳“名人”。樓老每每來深，都約見面長敘，並賜贈佳作，讓我受益匪淺。前年，我赴杭州參加西湖博覽會，樓老專程到酒店帶我上他的畫室，品茗賞畫，我感受到樓先生近年作品風格與以前不同，而且佳作甚多，建議他到香港展出，先生也正有此意，回香港後我幫他聯繫展出場地。香港集古齋的老闆一聽是辛壺先生傳人樓浩之，旋即表示久仰大名，不收場租。2004年元旦後，樓先生的作品在香港集古齋展出，反應熱烈，有不少人還特地從深圳趕過去看展覽。展出成功，樓先生頗為滿意。此次再次來深辦展，帶來特別為我創作的一本《秋到深紅時 文至熟生趣》書畫冊頁作品賜贈與我，令我感激不已。

我們來到華僑城晏老府上，三位德高藝精、年紀近百或過百的藝術春心勃發的老人終於見面了，他們相握而敘，相談甚歡，平和親切，一見如故。窗外春花盛開，室內春意盎然，我鋪開宣紙，他們高興地揮毫潑墨，三人即席合作畫了兩張四尺的《三友圖》，並將其中一張賜贈與我。

三老來自天南海北，各年長一輪，其藝風也各有不同，但讓人深深地感受到他們有著共同的特點：博學、睿智、寬厚、儒雅、仁慈，不溫不躁和對藝術孜孜不倦，追求不懈，對生活豁達大度，對後學諄諄誘導，在他們身上，讓我們看到了中國傳統文人的情趣、風韻和現代藝術家的氣度、情懷。見到三位長者開心的笑容，我為自己有幸讓三位世紀老人歡聚一堂而深感欣然，更為多年來能得到三位長者的厚愛而深懷感激。 200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