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動版
在這裏認識香港



城市廣場要讓公共空間更有效
來源:晶報    2022-09-02 14:15
說到廣場,它是現代城市最常見的公共空間,也是標誌性空間。當“城市公共空間”這個時髦名詞走入中國,最先呈現的實物往往是廣場。

廣東江門有個三十三墟街區,如今遍布舊騎樓。一間間臨街鋪位成行成市,各種裝修建材日用品都能在此買到。正是這些商鋪和人的存在,讓看似雜亂的街道擁有旺盛的生命力。

這裏被稱作“江門的城市原點”。元末明初,當地百姓在山坡上開辟墟市,稱“江門墟”,又因地勢較高,稱為“墟頂”,如今的江門市區就是由這一區域發散開來。周邊民眾每逢墟日便乘船前來,然後從三十三級石階的水埠頭走上墟頂趕集。如今,墟頂的賣雞地、京果街、打鐵街、豬仔墟、瓦缸地、燈籠街和糍街等街巷名字,仍記錄著舊日墟市的“行業分布”。

小廣場承擔起公共空間職能

歲月變遷,滄海桑田,墟頂下的灘塗在此後數百年間逐漸變成聚居區。上世紀20年代末,當局對這一區域進行改造,將河灘一帶的雜亂民居拆除,修築道路並建起如今仍存的騎樓街。這片騎樓街加上老墟頂,便是如今的三十三墟街區。

江門下轄的五邑地區(新會、臺山、開平、恩平與鶴山)是中國最大僑鄉,早在晚清時期就廣泛吸納世界文化,開平碉樓和臺山洋樓都是這種中西文化碰撞的產物。上世紀臺山華僑利用股份制集資、委托海外設計師規劃、進口建築材料打造的一個個新村,在百年後的今天,即使雕零破敗,在規劃和格局上仍不過時。

三十三墟街區的改造雖由當時的政府牽頭,但因為這樣的當地文化熏陶,在規劃上也借鑒了現代城市格局。除新建騎樓街的中西合璧之外,早期墟頂也經歷了改造。

如今經過騎樓街,再沿著三十三級石階走上墟頂,眼前是迷宮般的街巷和狹窄道路,一棟棟民居比鄰而立。可看起來局促的街巷卻極具生活氣息,行走其間不會感到壓抑。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它在百年前的改造中就吸納了極為前衛的建設理念,利用街巷交錯,將一些岔路口變成街心廣場。這些街心廣場非常小,卻巧妙承擔起公共空間職能。舉個例子,這種狹窄的老街巷原本沒有綠化空間,夏天難免會曬。但我每次買了墟頂老字號的綠豆餅之後,就會在十幾米外的小廣場坐下來邊吃邊休息。即使夏日炎炎,幾條街巷制造的穿堂風和頭頂的樹蔭都能讓我倍感愜意。

缺乏“親和力”的大廣場

說到廣場,它是現代城市最常見的公共空間,也是標誌性空間。當“城市公共空間”這個時髦名詞走入中國,最先呈現的實物往往是廣場。

但在以大為美的思路之下,上世紀90年代和本世紀初期的中國城市廣場建設陷入了“比比誰更大”的怪圈中,淪為形象工程。加上區域性的舊建築拆除,對高樓大廈的迷戀,就造成中國城市廣場的普遍格局:巨大的廣場讓行人無法迅速穿越,四周多半是對行人並不友好的寬闊馬路,再向外則是寫字樓或政府機構為主的高樓大廈,你想進去借個廁所都難。廣場中央以硬路面或草坪(甚至是不允許踩入的草坪)為主,只求氣派不求親近,烈日下無法遮陽,下雨天無處避雨。

有人會說歐洲城市的廣場多數同樣沒有綠化,但卻忽視了一點:歐洲城市廣場並不以大為美,而且四周多是咖啡館和餐廳。習慣了國內廣場概念的中國旅行者,初遇歐洲城市廣場往往還會不習慣。但正是這一個個小廣場,營造出多個城市空間,並各司其職。

以法國南錫為例,1983年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的斯坦尼斯拉斯廣場是城市中心,也是雨果口中“我所見過的最美麗、最令人愉快、最完美的廣場”。這是一個由斯坦尼斯拉斯廣場、卡裏耶爾廣場和阿利揚斯廣場組成的廣場建築群,彼此相連但又各自獨立,將市政廳、王宮、歌劇院、美術館,以及餐廳與咖啡館有機納入,營造出17-18世紀歐洲罕見的市民空間,進而為市民社會的形成創造了條件。

蔡依林所唱的《布拉格廣場》其實並無具體指向,但布拉格廣場之多,歷史之豐,歐洲少有城市可及。以舊市政廳和提恩教堂為核心的老城廣場,是布拉格氣質的最好呈現,瓦茨拉夫廣場則是近現代以來布拉格人最重要的集會之地……但不論哪個廣場,都兼顧商業、行政、博物館與民宅的和諧統一。

相反,過往國內許多城市(尤其是縣城)不但一味求大,規劃也十分簡單粗暴,缺少主題與個性,也缺少對地方自然與文化環境的尊重。縣城裏最常見的廣場模式就是一座大辦公樓配大廣場。就像有人總結的:“低頭是鋪裝(加草坪),平視見噴泉,仰臉看雕塑,臺階加旗桿,中軸對稱式,終點是機關”。

清華大學建築學院教授孫鳳岐就曾說過:“廣場和行政辦公樓擱一塊兒,是對城市廣場的誤解。以辦公樓為依托建廣場,會強化廣場的政府性質,弱化大眾需求,會追求辦公樓的高大、神氣、威嚴,草坪和樹木無形中就變成辦公樓的花園,缺乏親和力。”

無需刻意打造的口袋廣場

真正的廣場需要的是以周邊建築分隔而成的各種功能區,比如博物館、文化宮、音樂廳和露天表演場地等。這個思路近年來已經得到許多城市的認同,也造就了許多真正形成公共空間的新廣場。

此外,這幾年“口袋廣場”也成為許多城市的“網紅”,詮釋了一種新潮流。上海永嘉路的口袋廣場就是一例。這個老城區裏的袖珍廣場,長不過40米,寬不過18米,三面都被老住宅圍合。但就是這麽小的地方,以敞廊圍合出內院,並通過地臺高低營造錯落感,紅色透水磚、淺色原木與銹紅色鋼板墻的搭配也營造了暖調氛圍。平日裏老人在此曬太陽,孩子在廣場中央嬉戲,咖啡區則為年輕人提供了閱讀空間,周末的文創集市讓街區變得熱鬧豐富。

對於老街區來說,“口袋廣場”不僅僅適應了狹小空間,也成為生活氣息的來源。深圳也有這樣的老小區,上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來深圳打拼的拓荒者們就曾在此安家。這些沒有電梯也沒有地下車庫的小區,道路和樓距都十分狹窄、功能區擁擠,但也恰恰是它們,依靠一個個小小廣場營造出供孩子嬉戲、成年人健身、老人跳廣場舞的空間。我曾偶遇極具年代感的新秀村,小廣場裏有打太極的老人,還有一群觀棋不語的真君子,委實愜意。這樣的口袋廣場無需刻意打造,完全是因人而生,因人而興。

责任编辑:lw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