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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性知識、多元科學觀與科學傳播
來源:橙新闻    2022-05-17 09:44
在這樣的框架中,以及那些在一元科學框架中被認為不屬於最狹義的科學之內容的許多知識系統,例如像中國古代科學,像中醫等,也就被包容進來,而合法地成為科學傳播的合法內容了。

【識港網訊】《萬物簡史》中提到了許多有趣的事情,比如沈迷於科學的科學家們的千奇百怪的行為:達爾文居然為蚯蚓彈起了鋼琴;牛頓將一根大針眼縫針插進眼窩,為的只是看看會有什麽事情發生;富蘭克林不顧生命危險在大雷雨裏放風箏;卡文迪許在自己身上做電擊強度實驗,竟然到了失去知覺的地步……他們絕不是瘋了,而是對“多元科學觀”的生動詮釋。劉兵教授說,我們實際上可以把人類關於自然的那類知識都歸於一種廣義的“科學”,那麽這樣的“廣義科學”就能成為 “多元”科學的組成部分。

——編者

劉兵

清華大學人文學院科學史系教授

中國科協-清華大學科學技術傳播與普及研究中心主任

中國科學技術史學會常務理事

中國圖書評論學會副會長

對於科學傳播(包括更有中國特色科普)來說,傳播者的立場和科學觀是非常重要的,在傳播的內容上,這涉及到對於傳播什麽和為什麽傳播的問題。傳統中,尤其是在早期階段,科普這個概念所隱含的立場,主要是一種一元論的偏向於科學主義的立場,即認為只有一種科學,而且這種科學代表着解釋事物的真理,是唯一客觀、正確、有效普遍知識。而這種科學,特指的往往就是西方近現代科學。後來,隨着概念的發展,科學傳播這一概念在很多場合已經與傳播和科普概念有了很大的重合,其所指的傳播內容也出現了很大程度的變化,在更官方的表述中,除了科學知識之外,科學精神、科學思想和科學方法也被包括進來。但在這樣的規定中,何為科學卻仍然是一個沒有明確定義的問題。

科學傳播:如何定義其傳播的科學

其實,在將如何定義科學作為其核心任務之一的科學哲學這一學科中,即便將科學限定在西方近現代科學的範圍內,也至今仍未有一個得到普遍認可的對科學的標準定義(或者說是將科學與非科學區分開的“劃界”標準)。

隨着人們越來越意識到在科學傳播中將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相結合的重要性,對於像科學史這樣更有人文立場的對科學的研究成果,也成為科學傳播的重要組成部分和內容來源。不過,近些年的科學史研究,其範圍卻是越來越突破了傳統的只以西方近現代科學的歷史的關注,眾多非西方傳播的“科學”的歷史,也成為其研究的內容。

比較典型的,可以以中國古代科學史為例。人們當然知道,中國古代科學史中諸多的內容,是屬於與西方科學不同的傳統。其實在這樣的研究中,就已經帶有了不只有一種科學理解。而像這樣的內容,在普及的意義上,通常也成為被認可的科學傳播的重點內容之一。這就給科學傳播中如何理解和定義其傳播的“科學”提出了挑戰,科學傳播者只有改變最早那種認為只有一種西方近現代科學才是科學的理解,才能自圓其說。

要想做到這一點,就需要有一種新的科學觀,而且也需要有支撐這種科學觀的理論。就此來說,近幾十年來出現的關於“地方性知識”的理論,顯然是可勝任的理論之一。

地方性知識:區別於“科學”的悖論

由西方人類學家吉爾茲最先提出的“地方性知識”這一概念,現在已經被談論得很多了,但在許多時候,卻在對其理解上存在著某種誤解。例如,將“地方性知識”看作是僅在某地方有效的知識,而西方近現代科學則是一種放之四海皆適用的“普遍性知識”。其實,從哲學上嚴密的分析討論來看,在作為西方近現代科學之唯一基礎的人們的有限經驗驗證中,是不可能得出科學的理論是一種終極可靠的普遍性知識的結論的,也早就有學者提出,西方近現代科學其實也是一種“地方性知識”。

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網頁上,對於地方性知識是這樣定義的:“關於自然界的精致的知識並不只限於科學。來自世界各地的各種社會都有豐富的經驗、理解和解釋體系。地方性知識和本土知識指那些具有與其自然環境長期打交道的社會所發展出來的理解、技能和哲學。

對於那些鄉村和本土的人們,地方性知識告訴他們有關日常生活各基本方面的決策。這種知識被整合成包括了語言、分類系統、資源利用、社會交往、儀式和精神生活在內的文化復合體。這種獨特的認識方式是世界文化多樣性的重要方面,為與當地相適的可持續發展提供了基礎。”雖然這一定義很好地說明了地方性知識的特點和內容,但仍將它與“科學”(其實那也只不過是最狹義定義的西方近現代科學而已)相區別。如果堅持這樣的區別,我們還是無法將在這種定義中所談及的內容合法地歸入“科學傳播”的範圍。

多元科學觀:不存在唯一的科學方法

其實,在“科學文化”圈裏,關於科學的定義,也存在著被冠之以“寬”“窄”“面條”隱喻的爭論。前者,是試圖擴大“科學”的定義範圍,把過去許許多多不被承認為科學的東西納入到科學當中,最寬泛地講,幾乎可以把人類各種嚴肅地認識自然的系統或準系統性知識,以及用於改變自然的生活經驗都歸到科學之中。後者,“窄面條”派則堅持傳統對科學的狹窄定義,但與此同時,卻並不否認那些沒有被歸入科學定義範圍的東西的價值,也不認為傳統中狹義定義的科學要比這些“非科學”更為正確。

不過,如果按照“地方性知識”的理論,我們實際上可以把人類關於自然的那類知識(人的自身的一部分也是自然)都歸於一種廣義的“科學”,包括西方科學在內的各種相應的“地方性知識”,也就都成為這種“多元”的科學的組成部分。這樣,就形成了一種“多元”的科學觀。這也正如西方科學哲學家哈丁所說的:“不存在唯一的科學方法,不存在單一的‘科學’,也不存在單一形式的好的科學推理;因為無論是歐洲科學還是其他文明的科學,在不同的時代都是用不同的方法和不同形式的推理來探索解釋自然規律的系統模式。”

在這樣的框架中,以及那些在一元科學框架中被認為不屬於最狹義的科學之內容的許多知識系統,例如像中國古代科學,像中醫等,也就被包容進來,而合法地成為科學傳播的合法內容了。

以這樣的方式,現實的科學傳播中的許多內容,便可以合情合理地被納入科學傳播或科普的範疇,而且,像這樣的科學傳播,其社會意義和價值也是極其明顯的。

延伸閱讀

《當代弗蘭肯斯坦:誤入歧途的現代科學》

(法)莫奈特·瓦克安 著

周欣宇 譯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鼓樓新悅

2018年5月

《弗蘭肯斯坦》在瑪麗·雪萊的筆下誕生後,其作者不會知道這個故事將成為一部現代神話。更加神奇的是,這個擁有特殊使命的啟蒙時代女性,在書裏預言了兩個世紀之後發生的事:人工生殖、基因工程、優生學、超人類主義……在我們現在所處的時代,“生產”人類,已變成現實。本書作者基於瑪麗·雪萊的生活和作品,在本書中揭露了現代科學的危險性。

责任编辑:lw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