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港網訊】前香港特首曾蔭權在競選期間，曾承諾香港市民他會做好「呢份工」，特首是否一份「筍工」，我不敢說，大家可能心中已有定見，但古代中國的皇帝就肯定不是一份好差事。
或許受到宮廷電視劇或電影的影響，一般人心目中，皇帝貴為九五之尊，後宮佳麗三千，每餐吃盡山珍海錯，在劇中經常會聽到飾演大臣的演員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莊子》說得很傳神，所謂「臣之事君，義也，無適而非君也，無所逃於天地之間」。皇帝彷彿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所有臣民的命運都掌握在皇帝一念之間。現實中，皇帝又是否真的「everything under his control」？
在古代中國政治體制下，皇帝是國家的最高統治者，擁有絕對的權力，這是不容置疑的。宋真宗說過：「陸贄言德宗英睿，有獨御寰中之志，且天下至大，人君何由獨治也？」這位皇帝一語道破了當皇帝的難處，國家政務繁多，絕不可能所有事情都由皇帝一人獨斷。宋代官員說得更坦白，認為皇帝居於深宮中不可能盡知哪些是賢臣，哪些是奸臣，所以需要宰相協助。換言之，皇帝必須要跟其他政治力量分享權力，以協助其治理國家，他們便不可能任意行使手中權力，甚至可能受制於其他政治力量。
魏晉南北朝時代，世家大族力量強大，連皇室也要與之合作。東晉時代就有所謂「王與馬共天下」的説法，「王」是指江東琅琊王氏家族，「馬」是指皇室司馬氏。科舉制度發端於唐代，發展至宋代日趨成熟，成為國家選取官員進入朝廷的主要途徑。宋太祖在位十七年，僅兩年沒有實行科舉，其餘十五年總共有一百七十三人進士及第。宋太宗在位二十二年，雖有十三年沒有實行科舉，卻有一千三百九十九人進士及第，僅公元977年太宗即位後首次實行科舉，便有一百零九人進士及第，是太祖時代進士總和的百分之六十三。這群通過科舉進入朝廷的官員，形成所謂士大夫階層，是朝廷內一股舉足輕重的政治力量，也是一股限制皇權的關鍵力量，難怪連宋代皇帝也説要「與士大夫共治天下」。
從宋代開始，以至明清時代，皇帝便需要與士大夫階層分享權力，甚至反過來受制於士大夫階層，其中一個法寶便是「祖宗家法」。自上古以來，祖宗即被視為超自然世界中的神靈，是制衡皇帝權力的不二法門。漢代人很喜歡講「漢家故事」，這裡的「故事」不是我們現在所理解的意思，而是指朝廷的往事前例，包括成型的各項制度及以往的行事慣例。每當皇帝想行其私慾時，他們便往往以此來限制皇帝的權力。事實上，面對人數眾多的士大夫階層，皇帝特別是一些非強勢的皇帝往往是孤掌難鳴，完全是一副孤家寡人的樣子。
最有代表性的個案莫過於明神宗立儲的爭議。神宗一心想要冊立自己深愛的萬貴妃所生的兒子為儲君，但官員以長幼有序為理由，堅持要神宗冊立長子為儲君，由此展開了一場皇帝與士大夫階層之間曠日持久的爭議。過程中，神宗曾經廷杖反對自己意見的官員，企圖藉此殺雞儆猴，結果造成反效果，官員同仇敵愾，反對態度更為堅定。最終，敗陣的竟是神宗這位九五之尊。
除了要分享權力外，大部分皇帝都是在深宮中出生和成長，成年當上皇帝後，他們的活動空間跟小時候沒有兩樣，仍然是在那個被四面高牆圍繞起來的皇宮內，即使到了他們走到人生盡頭時，亦從未離開過皇宮，沒有踏足過城牆外的廣大土地，沒有見識過城牆外的花花世界，某程度上講，他們是另類的「囚徒」，只是他們的監牢大很多而已，跟其他囚徒一樣沒有自由行動的權利。《詩經.小雅》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對歷代皇帝來說真是一大諷刺。由此，我們對於隋煬帝要修建運河方便自己往江南遊玩的舉動，或許多了一丁點的諒解。即使康熙、乾隆等聖君也不免按捺不住，想要往江南「巡視」一下臣民的生活狀況。
其中最有趣的莫過於明武宗，史書說他「性聰穎，好騎射」，當皇帝後封自己為「天下兵馬總兵官」，大玩真實版的「war game」，多次穿著軍服私自跑到邊疆視察。據說有一次，他又偷偷跑到邊關，竟然被一位守邊將領以沒有皇帝詔書不可出關為由將其攔下，結果武宗在官員陪同下被「遣返」皇宮，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面對這種鬱悶的現實環境，許多皇帝心理上多少會出現一些不平衡的狀況，或者縱情酒色，以逃避現實，甚至做出許多暴戾或變態的行為。明神宗親政後，一時說自己「頭昏眼黑，力乏不興」，一時又說自己「腰痛腳軟，行立不便」，千方百計以各種理由不上朝辦公，其舉動確有點像不想上學的小孩，最終成為「六不皇帝」，即「不郊、不廟、不朝、不見、不批、不講」。據說有官員在北京上班第一天起，直到退休時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老闆」。有學者認為神宗之所以如此，是為了可以跟自己寵愛的萬貴妃朝夕相見，但深層的原因或許是神宗借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歷代有不少名留千古、讓人景仰的聖君、明君，也有不少留下千古罵名的昏君、暴君，更多的卻是這種政治體制下的受害者。真正「無所逃於天地之間」的不是皇帝治下的廣大臣民，而是皇帝自己。
說到這裡，你還會對皇帝這份差事有任何幻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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