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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嶺――數百年圍村文化再追溯
作者:文:劉曉君 拍攝、剪輯:邱梓彬   來源:橙新聞    2019-05-13 17:41
陳國成開車載我們進入粉嶺時,左邊掠過的是青蔥山嶺,右邊卻是高樓大廈。粉嶺,一個香港人感覺熟悉,卻多與東鐵、農田和原居民聯想在一起的名字,早已大張旗鼓地起了變化。

【識港網訊】陳國成開車載我們進入粉嶺時,左邊掠過的是青蔥山嶺,右邊卻是高樓大廈。粉嶺,一個香港人感覺熟悉,卻多與東鐵、農田和原居民聯想在一起的名字,早已大張旗鼓地起了變化。翻開他主編的新書《香港地區史研究之三――粉嶺(增訂版)》,看看老照片,對照新景色,不禁要問:這是哪裡呢?不急,擅於說故事的他,向我們娓娓道來。

粉嶺最有名的氏族

粉嶺位於新界的東北部,隸屬1979年成立的北區行政區。據歷史記載,16世紀初期(即明朝嘉靖年間),已有原籍江西吉水縣的鄧氏族人在此地的龍躍頭聚族而居;又有傳宋代已有鄧族人在這裡居住,後來發展出粉嶺的「五圍六村」。鄧氏一直是粉嶺的名門大戶,其財富和勢力獨步粉嶺長達幾個世紀,要認識粉嶺,先要從鄧氏開始。

「這裡是龍躍頭鄧氏宗祠,是一個三進三開間,很具規模的祠堂。我們現在進入第三進,放神位的地方,你看見頂部那個神牌了嗎?有何特別?」陳國成接說:「你看,它的神位上有一個龍頭。傳說有一位鄧族人娶了皇姑,成為了郡馬。當時鄧族未有很多土地,皇帝擔心他們生活不繼,便下令將一隻木鵝放在河上,木鵝流過什麼地方,附近的土地都歸於鄧氏。這解釋了為何鄧族在新界中擁有那麼多農田。」皇姑是宋高宗的女兒,她在戰亂中被鄧元良所救,然後嫁給其兒子鄧自明。她一直隱藏身世,直到真相大白,族人的地位及財富便截然扭轉;加上歷代努力,鄧氏便成了粉嶺赫赫有名的望族。

傳統記號小中見大

傳奇的故事引人入勝,陳國成又轉到右側,介紹另一面的神牌。「我常對學生說,有時間的話好好看每一個神主牌。牌上其實有很多訊息。」這一次,他說的是牌上的「傳」字。「大家常覺得在祠堂放神位的就是過世的人。但你留意一下,這個寫的是『傳』,這代表立神位時,族人還未過世。」再仔細看看,有些神牌有兩行名字,有的卻只有一行名字。他解釋,一行的神牌便是「單身人士」。這說明古時候,男性有名譽地位而未婚配,可以將自己的神位放在祠堂;而女人只能通過夫家,將自己的神位(名字)依附在丈夫的神位下。小小的神主牌,已蘊藏著中國傳統父系社會的思想與歷史。

陳國成除了是教授,還是一位出色的歷史導遊。他「熟門熟路」,帶我們轉入附近的天后宮和崇謙堂。前者反映出以農業維生的人也拜天后娘娘;而後者更加特別,它是一座基督教教堂,而且由客家基督徒建立。1903年崇謙堂在此建立,現存的遺址則是1951年重建的。那麼,這批客家人何以遷到龍躍頭?基督教是怎樣成為他們的信仰?他們與圍村居民又有過什麼衝突?這些都是書中詳細探討的問題。今日的崇謙堂已然廢棄,旁邊另有一幢新的崇謙堂,還有幾間現代化的丁屋。小巴、私家車沿窄路駛過,來來往往,看來圍村人還挺多。

崇謙堂由客家人建立 圖:邱梓彬

現代化是趨勢

陳國成主編的《香港地區史研究之三――粉嶺》是增訂版,裡面載有粉嶺早期歷史、原居民、宗族、宗教、女性地位、風俗及建築等研究。本書初版在十幾年前出版,多年間,粉嶺也起了不少變化。

轉眼我們到了聯和墟,白牆黑字的聯和墟街市和聯和戲院是這裡僅有的老建築。聯和墟街市於1951年興建,是北區、沙頭角、粉嶺及打鼓嶺的商業及農業集散地,當年耗資200萬元興建,規模很大,非常熱鬧;而老墟市前的兩條街道,便是天光墟。「為什麼叫『天光墟』呢?因為它只在早上凌晨2點至5點開放。那時候,很多新界菜農會將菜推到這裡,批發給九龍、香港的菜販。」

聯和墟使用超過50年,現已停用 圖:邱梓彬

聯和墟街市啟用了數十年,2002年關閉並搬到新市政大樓;而天光墟則早於1980年代末遷址。他們都標誌著粉嶺乃至新界的過去,但舊跡難尋。例如,雖然新天光墟仍在運作,但隨著墟市角色變化和運營問題,「天光墟風貌」只是表面上存在。「你凌晨兩三點可以到新天光墟看一看,不是很熱鬧的地方了。」陳國成說。

陳國成生於斯、長於斯,他搖頭笑笑,說甚至連自己的學術研究方向,也跟粉嶺相關呢!但正是這種土生土長的熟知,令他對粉嶺的變化有宏觀的看法。在他看來,整個世界、整個香港都在向現代化走,不獨粉嶺。

粉嶺原居民面對不少挑戰 圖:邱梓彬

「我小時候是住木屋的,很怕打風下雨,因為會水浸。那時很嚮往住多層大廈,這是其中一個現代化帶來的明顯好處。」不過,粉嶺的改變,對原居民確有不少影響。如當政府要發展新市鎮,不斷徵用原居民的土地時,他們擁有的鄉村範圍變窄,能發展的空間越來越少,對部分居住條件不理想的人來說,這是一個問題。另一方面,他指出自上世紀90年代開始,新界條例改變使傳媒對原居民有了負面的看法,「提起原居民,仿佛是野蠻、沒有文明、男權至上的人。但是,其實很多原居民跟城市人是沒有分別的。我想這是他們要面對的形象問題。」

陳國成還提及了第三批人:外來者。有部分嚮往農村生活、不想那麼都市化的人很喜歡新界。不管是景觀、生活空間,都沒那麼壓迫,甚至有些人覺得不應該有任何城市化的變遷。但從另一角度來說,原居民和外來者的角力,會產生很多矛盾。究竟誰的權益優先?誰的需要應該被重視?這成為了十多二十年來的衝突。

圍村角色會如何改變

「看看,書的封面就是粉嶺圍。」車子停在村前,天色向晚,空地上倒是熱鬧,一大群孩子在表演。走過了龍躍頭和聯和墟,本以為圍村民居也會逐漸老化。

「新界的農業會慢慢凋謝,這就像歷史,興盛然後衰落,這是必然的事。但你說圍村會這樣嗎?我不覺得。」那麼,圍村的「生氣」何來?陳國成說,圍村始終有人住。香港土地稀有,新界的價值反過來倒越來越高。「或者你會羨慕人們住在700呎,或者500、600呎的村屋裡,因為它相對上的空間感大很多,周邊的綠化環境也比較好。」他以我們身處的粉嶺圍為例,其實它距離地鐵站只是10分鐘步程,有交通優勢。種種優勢的存在,令圍村不但沒有衰落,反而更有活力。

人氣的活力有了,那麼圍村文化的活力呢?誰來接棒?「很難說。如果有些年輕人改信西方宗教,不再參與拜祖先的活動,那他的下一代可能就會中斷了傳統習俗的參與。但同一時間,有些在外國出生的原居民可能有興趣堅持傳統,他們很有心,回鄉後便想延續下去。」不過,他指後者多數是上了年紀,眷戀鄉土的人;年輕人是否願意傳承圍村文化,這些文化何去何從,終歸是個問題。

傍晚,陳國成貼心地載我們到粉嶺站。站在這裡,倒是聽不見最熟悉的「下一站――粉嶺」,但粉嶺本身,又何止是一段鐵軌呢?

原文鏈接:http://www.orangenews.hk/culture/system/2019/05/10/010116441.shtml

责任编辑:sy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