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港網訊】廣州是省會,廣東各地區各族群的菜系,在既往交通不便的時代,往往通過廣州來展示,或者融入以廣州或廣府菜為代表的粵菜之中,如此粵菜方為粵菜;其中,客家菜或曰東江菜尤為典型。
廣州人以前有一句俗話:「客家佔地主。」即是說客家既為客,遂隨處客居,以至反客為主;於飲食之道,倒可輸出與吸收並舉,予粵菜以長期的相互影響。比如說,現在作為「食在廣州」最具代表性之一的沙河粉,就是客家人所創。勞賽班老先生說,一百多年前,一些以打石為業的東江客家人從五華縣到沙河定居。這些人家家都有石磨,用石磨將大米水磨成漿,以白雲山泉蒸出的山水河粉又薄又韌又爽又滑。後來自食之餘,開店外銷,由於價廉物美,人人愛吃,生意越做越旺,漸漸成為名點。
再如國宴主廚順德肖良初的代表作「八珍鹽焗雞」,也是建基於客家傳統名菜「東江鹽焗雞」之上。其實,從民國名媛吳慧貞推薦的多款鹽焗雞譜中,也依稀見出客家菜早期的影響,同時又有廣府菜的特色和新意:
「鹽焗一味可以補身代藥,雞香肉嫩,絕無油膩,保全原質,不失原味。烹法先取肥姑雞扯淨,用布抹乾裏外,再以玫瑰露酒擦勻吊乾後,用石灣出產的瓦製砂煲(即薄瓦煲),以海田產之生鹽薄敷煲內,將雞原只放入,再加生鹽以蓋過雞面為度,隨把煲蓋蓋上封密,放爐上以慢火燒約五十分鐘,即可取食,半酥軟滑,皮肉皆香。不過烹製時有二點極需注意,就是雞身宜乾,一有水份,其味即苦;火要慢而勻,才不致有雞未熟而瓦煲先爆裂之虞。也有以蜜糖、香料之類擦雞肚內,雖增香味,但嫌雜濁,不及味清為美。」
廣東還有一種很特別的客家雞肴,外人是很難學的,就是客家的娘酒雞,是用天然紅色的糯米甜酒煮的,漂亮得很;酒香肉嫩,味道好得很;而且深具滋補功效,因為原本主要是做給月子裏的母親吃的。梅州客家頗得中原之遺,故其雞的烹調方法,除著名的鹽焗雞和娘酒煮雞之外,還有扣雞、扒雞、熏雞、烤雞、鹵雞、炸雞等種種,豐富了廣東雞肴。
有學者認為客家的扁米酥雞以及玫瑰酒焗雙鴿,更得久遠的中原傳統之遺。
扁米雞乃是將扁米填進宰淨的雞腔內,先蒸後炸而成,色澤金黃,外酥內嫩,香味濃烈。扁米其實就是將糯米蒸熟成飯,盛在籮裏,上蓋濕布,置通風處晾乾,飯乃變成扁小如芝麻,故名扁米,但因此而具有正氣開胃的作用,宜其扁米酥雞成為傳統東江名菜。至於玫瑰酒焗雙鴿,其法是將雙鴿宰淨抹乾,覆攤於瓦缽內,鴿下橫放竹筷兩根,使鴿身與缽底有一點距離,以暢勢力;取玫瑰酒一杯置於兩鴿之間,然後整體放入鐵鍋,加瓦盆作蓋,取中火燒鍋。鴿熟時杯中還存清酒半杯,但是酒味已蕩然無存,而鴿肉則酒香撲鼻。通常認為客家民系源自中原,保守宗風,菜系亦然;有謂扁米之製,即可見於《南齊書.虞悰傳》,或屬可信。
又如客家的梅菜,係粵菜中應用甚廣的輔料之一,民國吳慧貞在上海《家》雜誌開專欄介紹《粵菜烹調法》,屢屢言及;當年在廣州忠佑大街著名的東江飯店,許多海外遊子歸來,不問鮑參翅肚,指名要梅菜扣肉,為的就是勾起一些少時的回憶;客家人深厚的家鄉觀念,使得在以清淡為主的粵菜中心區域,口味較重的客家菜仍能佔一席之地,歷久而不衰,今人周簡章的著作《老滋味》還說,梅菜是上了國宴的大雅出品。
客家佔地主的另一標誌性事件是廣州東江飯店的命名。東江飯店始創於1946年,最初叫雲來閣,後又曾更名為寧昌館,1972年才經批准更名為「東江飯店」,在當時是以菜系地域表徵作為店名的唯一一例。因其傳統的東江風味備受青睞,盛極一時;獨創的「東江鹽焗雞」更是趨之者眾,風頭一時無兩。它的菜式特點是以家禽三鳥為主料,主料突出,烹調樸實大方,味道濃郁。
它有十大名菜,除東江鹽焗雞外還有東江香酥雞、紅燒海參、爽口牛丸、紅糟泡雙胘、七彩雜錦煲、八寶釀豆腐、東江卷、梅菜扣肉、東江大圓蹄、鹹菜肚片等。它的「八寶釀豆腐」可謂現在馳名廣州的客家釀豆腐的極品,乃是選用豬上肉、魷魚、蝦米、冬菇、鹹魚肉、大地魚肉和蔥米拌成肉餡,釀入豆腐之中,用中火煎成金黃色,放進墊有「菜膽」的瓦罉內,加上味料和上湯,慢火滾熟後上席。這道菜鮮香嫩滑,滋味濃郁。
客家菜不僅影響廣府菜,也影響潮州菜,比如著名的潮州牛肉丸,就源起客家,有人認為係抗戰時期從梅縣、興寧傳過去,但只做小吃,當不了大檯面,不像東江菜的清湯牛肉丸可充筵席上菜。當然客家菜也充分借鑒潮州菜,最奇絕當屬從潮州工夫茶借得靈光,創製出絕味的工夫湯。工夫湯不用燉盅、砂鍋,而是用茶壺。把靈芝、枸杞、當歸等中草藥和農家雞、瘦肉等食材一起放進茶壺,上爐慢蒸幾個小時,蒸得清純似茶;喝湯自然也不用湯碗,而是小茶杯,如飲工夫茶,滋味醇厚,齒頰留香。在飲工夫茶的潮汕席上,倒是基本不喝老火湯,多是即煮的牛肉丸、魚丸湯或者滾個豆腐第魚湯。客家人的五指毛桃湯,也是獨沽一味的。
最令客家飲食揚眉吐氣的,或許當屬梅州大埔人張弼士1892年在煙臺創辦的張裕葡萄釀酒公司;粵人兩大魁首,武如孫中山、文如康有為,莫不頂禮志慶:1912年,孫中山先生為題「品重醴泉」,以示嘉勉;康有為則親往參觀下榻,並贈一絕:「淺飲張裕葡萄酒,種植豆台芍藥花。更復法華寫新句,欣於所遇即為家。」百年老店,青春依然,能不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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