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鳳凰衛視美女主播Coco邀我談談紀錄片《暗夜星辰—一群香港警察的故事》的觀後感，我剛好在網上看到一些對這部紀錄片的評論，於是找來看看，不知不覺一個半小時過去，實話說，當中有一些鏡頭，我不忍再看，像途人被暴徒圍毆、店舖和商場被黑衣人砸爛放火、示威者攻佔立法會、環球時報記者在機場被當眾私刑、天橋上阿叔被當眾淋易燃液體點火、警員被暴徒弓箭射穿小腿，等等。重溫這些鏡頭，仿佛再次經歷一場不堪回首的噩夢。看完全片，心情一時難以平靜。

Coco問我的問題是：你對這部片子的評價如何？我談了兩點感受，一是受訪的警方人員，無論是前線普通警員、沙展，還是負責前線指揮的高級督察、高級警司，以及PPRB總警司，都表現得非常平靜，語調平和侃侃而談，很少用手勢，和網絡上那些充斥仇恨、歧視、惡毒咒罵形成強烈對比。經歷如此大規模、持續大半年、空前暴烈的社會動亂，一次次面對暴徒瘋狂暴力甚至生命受到威脅，所有受訪警察沒有半句嚴詞控訴暴行，究竟是怎樣的專業訓練和EQ，才能讓他們如此冷靜？

第二點感受，是警隊上下強烈的使命感。多名受訪警員警官都強調，警隊不管政治，保持中立，但任何人犯法，我們就要執法，「維護法紀，保護生命財產，就是我們的使命」。當警察，某種意義上也是打份工，但不是一份普通的工，在某些人心目中，這支三萬人的警隊是他們「攬炒」的障礙和「時代革命」的目標。面對暴動現場的明刀暗箭「彈」雨，以及背後「起底」攻擊，面對家人子女受到歧視、欺凌甚至死亡威脅，他們沒有退縮，每天二十四小時待命。只是，當講到因為自己警察身份而「禍及妻兒」時，這些無懼無畏的鐡漢，內疚之情溢於言表。

影片中有一組鏡頭令我印象深刻。前線警員多是年輕人，與他們要面對的一班黑衣「勇武」是同齡人，面對前所未見的暴力場面，加上網絡起底欺凌，部分媒體輿論對警察抹黑妖魔化，這支一年前還備受市民信賴、名列全世界最優秀之一的警隊，一夜之間竟然成了「黑警」，他們當中有的人感到非常委屈，心理上精神上承受巨大壓力。紀錄片中有一段關於警隊內部分享會，一名前線年輕警員對一班同僚說，面對種種危險和壓力「我自已就無所謂」，卻不想讓家人親人知道自己在制暴現場而擔驚受怕，說到這裡，男子漢忍不住哽咽，有同僚上前拍肩安慰他。

講到對這部片子的評價，因為當日電視節目時間所限未及表達，在此作一點補充。我覺得這部記者跟拍數月製作的紀錄片最重要的價值，就是真實。《暗夜星辰》記綠一支警方隊伍在修例風波期間的「踏浪者」執法行動中，從待命、出動，到趕赴現場、止暴制亂的整個過程：重視程序、保持克制，臨危不亂。此外，也有多名警員警官的家人在這部片中出鏡，例如光頭警長劉澤基的太太、被暴徒打脫門牙的高級督察黃家倫的太太和孩子，他們的柔性身影，就像一場夏雨過後，維港上空閃現的一道彩虹，給這部冷酷的片子帶來一抹暖色，我覺得家人是這個「一群香港警察的故事」中不可缺少的重要角色。

反修例風波對整個社會影響深遠，除了空前的暴力，還有大量謊言和別有用心的網絡虛假文宣，最典型的例子莫如所謂「8.31太子站死人」和對所謂「黑警」的種種離奇指控。這部紀錄片沒有也不可能揭穿反修例風波過程中的所有謠言和謊言，也不可能代替對這場風波真相的全面調查，但至少提供了部分真相：一群警察參與止暴制亂的真相。

紀錄片是歷史的再現，修例風波已成歷史，但香港是否已從這場風波噩夢中醒來？我想引述黃家倫在片中所說的一句話來結束這篇短文，他說當其制服一個「勇武」押上警車，查看身份證發現他只有十六歲，「當下我個心好痛，香港點解會變成咁？」

原文2020.07.31 刊《大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