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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澳是個漢語方言的寶島
作者:林倫倫   來源:識港網    2022-10-23 15:07

南澳不但是個旅遊資源豐富的寶島,也是個方言資源豐富的寶島。這個不足8萬人的島上存在著兩種語音上有明顯差別的土話:後宅話和雲澳話。

後宅話比較接近粵東閩南話,與饒平話相近;而雲澳話則比較接近閩西南的閩南話,與詔安、東山、雲霄一帶的土話相近。其實,老縣城深澳鎮的話也不同於後宅話和雲澳話,是融合了兩者的特點而形成的。

一個島上講兩省方言的現象,是由居民的不同來源形成的。南澳的總兵府全稱是「閩粵南澳總鎮府」,它附近有一條貴丁街,街的東邊住的是操粵東閩南話的潮州府士兵;而街西邊住的是操福建閩南話的漳州府士兵。福建籍的官兵及其家屬後代多居住於雲澳、青澳一帶,便形成了這片小小的福建西南部的閩南話口音的方言區。

雲澳鎮方言語音上最大的特點是只有7個聲調(只有一個上聲),還有前鼻音韻尾-n及其相應的收-d 韻尾的入聲韻母。
南澳話後宅詞彙最特殊的就是有一大批與「大陸人」(南澳人對島外人的稱呼)不同的詞語。「大陸人」 民間傳說 「南澳有三土:姿娘叫 女查 嬤,水雞叫蛤牯,鰇魚(乾)叫蚭脯」。「姿娘叫 女查 嬤」 其實 「大陸」上有些地方也說,其他兩個詞倒是南澳專用。其實,一些常用語南澳也跟大陸上不一樣,買東西時除了要按公斤論價之外,「元」 的單位用 「下」(ê5):「1公斤100下」 ,咋聽起來像活蹦亂跳的生猛魚蝦一樣的新鮮。

我們做調查的時候,碰到的最大難題是海鮮類的名稱詞語,比如蝦、蟹的品種繁多,各有各的名稱,記錄下來,如果沒有實物對比我們也是「懵喳喳」,後來不得不想辦法查有圖譜的資料、請教南澳水產專家來解釋這些海鮮名稱。
我最感興趣的是南澳的漁業諺語,「海鮮味」 夠濃。

南澳後宅菜市場的海鮮,都是漁民當天捕撈的,每人賣的都是量少而新鮮。男人只管下海捕撈,上岸後的賣海鮮的,就都是在家裡以逸待勞的 「女查 嬤」(婦人)了。
南澳後宅菜市場的海鮮,都是漁民當天捕撈的,每人賣的都是量少而新鮮。男人只管下海捕撈,上岸後的賣海鮮的,就都是在家裡以逸待勞的 「女查 嬤」(婦人)了。

去南澳後宅鎮的海鮮市場買海鮮,發現每一天的海鮮有無、多寡都不同。能見到大一點的野生魚蝦螃蟹(更大的早就被飯店給定購了),你想吃就得趕緊買,因為明天不一定有。漁民是當天晚上出去捕撈,明天一早拿來賣,所以諺語說:「好魚無過晝」,或雲:「過晝無好魚」。(晝,音dao3,指中午) 對於海鮮 「鮮活」(生猛)的要求,南澳人真的是比大陸人高得多。

南澳飯店裡的海鮮,品種多樣,貝類的不少我都叫不出名稱來。

他們還用一句 「好下老爺一隻豬,孬下老爺一尾魚」(下,音hê6,向神祈禱時許願)來形容漁業生產過程中海鮮出產的不確定性,因為天氣千變萬化、靠天吃飯,還要看魚蝦群體的活動規律等等。豬是養在家裡豬圈的,能確保有;魚是在大海裡自由自在游泳的,不能保證明天就能逮住它。真的是形容得生動有趣極了。

這些跟漁業相關的諺語大概可以把它們分為下列幾類:

一、描寫魚蝦等海產品的生活特性的。例如:

苗蝦巴鱗餌(苗蝦,大陸叫「蝦苗」,「苗」音bhio5; 巴鱗,音 ba1 lang1)
無螯鉗蟹,欺負蟛蜞(蟛蜞,音bhê5 ki5)
魚喜光,死了叫無冤
魚死目不會眯
魚鮮鰓紅,魚蔫鰓白
鯨吞魚,魚吞蝦,蝦囝啑流皮
魷魚無食霜降水

南澳走馬埔晚霞里的彩色海灘,網紅打卡點了。時間:下午 6:00

二、以魚蝦的生活特性比喻人的品性。例如:

海牛唔知家己角軟,海馬唔知家己面長(比喻看不見自己的短處)
馬鮫唔參海豚游,海蜇不和虎魚泅(比喻不與志不同道不合者作伴)
蟹無食,相咬腳(比喻處境惡劣,容易產生內鬥;猶如「水洘魚相掟」)
友魚相棲,敵魚相避(比喻道不同不想與謀)
鯨鯊相咬,魚蝦遭殃(比喻大人吵架鬥毆,孩子會受驚嚇)
鰻魚斫橛,長過泥鰍(比喻強大的終歸強大,「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螃蟹有腳行慢,水母無足行猛(比喻能憑借別的力量的重要性)

南澳前江灣漲潮: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

三、漁民的生活經驗總結,是漁民智慧的結晶。例如:

無溜過烏水,唔知海水深(烏水,深的海水;必須經過磨煉,才知道漁業生產的艱難)
海無路,船有道(茫茫大海看似沒有路,但在大海裡航行的漁民都知道海路是存在)
海面雖闊,船頭也會相撞(海洋雖然大,也有不小心撞船的不測)
海平著防海底湧(海面雖平靜,海底風浪湧,言要居安思危,看到潛在的危險。湧,音êng2,波浪)
海水難量,人心惡測(以海水不能用斗量比喻人心叵測)
魚食流水,人食支嘴(以潮流對魚的重要性比喻人的說話能力的重要性。流水,音lao5-7 zui2)

南澳海絲廣場前後的棧道。像這樣的棧道、親水台、觀景台環島皆是也。

浪再大在船下,山再危在腳下(危,音guin5,高;比喻人的主觀能動性的作用很大)
掠魚無留種,餓死無人壅(壅,音êng3,培土,這裡指埋葬;說明捕魚不能大小不分, 一網打盡、滅絕性捕撈。如果這樣做了,你將來餓死都沒有人來埋葬你)
唔同風使唔同帆(比喻做事情必須看風向揚雲帆,不能一味蠻乾)
人有識忄愚,蟹有橂奅(螃蟹中有肉飽滿的,也有空虛的,比喻人裡面有聰明的,也有傻乎乎的。大陸人說:「人有識忄愚,粟有橂奅」)
百般武藝,不如槳步橂(橂,音doin7,這裡指扎實;比喻基本功的重要性)
流水有危下,行船無等爸(危下,音gui5-7 gê6,高低;爸,音bê6),漁船出海作業,是嚴格按流水定時間的,即使是父親遲到,也等不了,說明流水對於漁業生產的極度重要性。

南澳三囪崖日出。時間:早晨 6:15
南澳三囪崖日出。時間:早晨 6:15

【小貼士】
本文中的「下」字出現了4個讀音,每個讀音都有不同的意思:
1、ê5:1公斤100下;
2、hê6:好下老爺一隻豬,孬下老爺一尾魚;
3、ê6:浪再大在船下,山再危在腳下;
4、gê6:流水有危下,行船無等爸 。
你還能找到「下」字的其他讀音嗎?找得到的請在留言里與大家分享。

【圖片說明】
本文配圖前三張來源於百度網絡資料,最後一張由未知名遊客拍攝。其他由林倫倫拍攝。

责任编辑:w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