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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之城理應有“對話文化”
來源:橙新聞    2022-07-15 11:47
在漫長的人類歷史中,爭端往往引發戰爭,但隨着文明演進,人類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模式。這個模式說起來很簡單,就是不管有什麽事,坐下來好好談。

【識港網訊】對於人類而言,城市的發展是一個越來越復雜的命題。除了經濟發展、基礎建設和運行之外,還有許多因素滲入城市肌理,比如城市文化的建立、城市空間的打造等。

共識的基礎是對話

深圳是一座“很大”又“很小”的城市,“大”是指超大的人口規模和超過50%的開發率,“小”是指並不算充裕的土地面積。在有限空間裏,深圳被打造為一座立體生態城市,有山有海有濕地,城市綠化率很高。但想繼續發展,容納更多的人與城市空間,就離不開一個個城市更新項目。

城市更新需要在公共利益和經濟效益中找尋平衡點,也需要有處理的藝術。比如拆除與重建是否一定是最佳更新方式,就是個永恒話題。這些問題不僅僅是宏觀層面的,也涉及微觀,更新項目從立項到規劃,再到落地,都離不開官方、開發商和民眾的對話與合力。

一個項目如此,一座城市如此,一個地區也如此。《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頒布以來,大灣區各城市之間的合作越發緊密,也催生了眾多合作區,如深圳前海深港現代服務業合作區、深汕特別合作區、橫琴粵澳深度合作區等。千差萬別的城市間,合作更需要對話。

要讓一座城市越變越好,共識非常關鍵,共識的基礎便是對話。一座理想城市理應有“對話文化”,即在城市建設的每個節點或層面上,相關不同社群都能坐下來對話,以形成相應共識。如果沒有這樣的對話與共識,城市就會變得“別扭”。

不同族群可在對話中共存

不要嫌麻煩,因為世界上有個地方更麻煩,幾乎整座城市到處都是問題,但它神奇般地用“對話”解決了。

它是巴勒納紹,總面積僅僅76平方公裏的小城,人口不過6700人,卻是世界上最神奇的城鎮之一。嚴格來說,巴勒納紹僅是小城的荷蘭部分,還有一小部分屬於比利時,名叫巴勒海托赫。

在這個小城中,國界線可不是只有一條,而是無處不在。荷蘭與比利時的領土完全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巴勒海托赫有二十多塊飛地被巴勒納紹所包圍,同時巴勒納紹又有七塊土地被巴勒海托赫所包圍。

所以,巴勒納紹到處都是白色國界線,左右總有字母標記,B代表比利時,NL代表荷蘭。連一些房子也被兩國“瓜分”,一邊屬於荷蘭,一邊屬於比利時。

這個神奇小鎮背後有著復雜的歷史,同時又受益於全球化,將曠日持久的領土之爭變得無比有趣。它曾被多個不同公國統治,因為各種條約、土地轉售和爭議,飛地問題也越來越嚴重。最終,巴勒納紹和巴勒海托赫成了各自國家裏最小的自治市。

每個到訪巴勒納紹的人都免不了變成低頭族,一路追索無處不在的邊境線。但如果暫時忘掉在國境線上跳來跳去的有趣,設身處地將自己代入這座小城,就會發現如果一切都以我們熟知的常理(比如國別界限)來嚴肅對待的話,在這裏生活是一件難事。

假設你是荷蘭人,愛上鄰街一個比利時女孩,又羞於表達,想給她寄封情書,那麽依照國際郵政程序,你得先把信投遞到本地的荷蘭郵局,荷蘭郵局又會將信送到荷蘭的國際郵件分配處,再以國際信件方式送往比利時國際郵件分配處,最後寄到女孩家裏。郵費是小事,但多耽誤事啊!當然,巴勒納紹解決了這個問題,實現了郵政互通。

假設你是個荷蘭主婦,做好了晚飯,結果扭頭一看,自家娃又跑到鄰街比利時同學家去玩了。你想打電話叫他回家,可一撥號就發現自己打了國際長途。為省電話費,滿街都是媽媽扯著嗓子喊“×××,你媽叫你回家吃飯了”,這場面是不是很搞笑?巴勒納紹也解決了這個問題,實現了通訊網絡互通。

最麻煩的是基礎建設,因為飛地太多,修路修地下管道無法回避國界線。比如鋪路,荷蘭人鋪十幾米就鋪到了比利時地頭,要不要繼續鋪?地下管道更是錯綜復雜,荷蘭人的地頭下面,很可能埋著一堆比利時的管線。再就是路燈等公共資源,一條街被荷蘭和比利時分成了七八截,荷蘭人是不是只在自己這幾段安路燈?再說,比利時人站在自己的國界線上,也能享受荷蘭路燈的亮光,荷蘭人要不要較真?

這些問題都無法用爭吵乃至動武方式解決,唯有坐下來協商。協商有多重要?巴勒納紹近幾十年的發展告訴了我們。連以色列的內塔尼亞胡都曾專程拜訪此地,看看不同族群如何在協商中共存。

不管什麽事,坐下來好好談

再來說說國界線問題。如果建築跨國界線,那就從外墻到內部都畫上國界線。連巴勒納紹旅館的房間裏都有國界線,床在荷蘭,早上起床去比利時洗臉刷牙。如何判斷建築的歸屬?一棟樓弄兩個門牌、兩個地址就行。

基礎建設難辦?那就坐下來好好分工。巴勒納紹城中心的電力由比利時供應,市郊由荷蘭負責,有線電視同樣如此。荷蘭人口更多,地域更廣,包了全城的燃氣和水。通訊、治安由兩國共同負責,垃圾車各出一輛……

哪怕是昔日鉆空子的行為,在如今的巴勒納紹也以有趣的方式呈現。

早年巴勒納紹罕有居民不鉆空子。這裏的民宅多半不止一個門口,而且不是前後門,而是雙前門的古怪配置。這是因為比利時的規劃法比荷蘭寬松,荷蘭人想改建房子,往往無法得到荷蘭市政廳許可。按當地規定,住宅正門開在哪裏,戶主就去哪國辦理房屋事宜,所以許多人會在比利時一側再開個正門,以便通過改建審批。

當年這種鉆空子行為當然會給兩國市政廳帶來困擾,但時至今日,由於一次次協商,兩個自治市已完美共存,鉆空子反而成了無傷大雅的樂子。

我對巴勒納紹最深刻的印象是當我在一家咖啡館坐下來休息時,侍應端上飲品,見我饒有興致地打量地上的國界線,就開始了他的表演:只見他先看看手表,然後擺出一臉驚嚇狀,立刻將旁邊的空桌子和空椅子從荷蘭這邊推到了比利時那邊,然後再看看手表,擺出一臉輕松狀。他想告訴我的是,荷蘭和比利時的餐飲業規定營業時間不同,前者更早,所以時間一到,餐館就會將桌椅推到比利時一側繼續營業。

在漫長的人類歷史中,爭端往往引發戰爭,但隨著文明演進,人類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模式。這個模式說起來很簡單,就是不管有什麽事,坐下來好好談。能坐下來好好說話的城市,肯定是一座好城市。

责任编辑:lw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