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常居深圳的畫家說,一個畫家的成功四分在技巧,六分在宣傳、包裝和公關等“畫外功夫”。此公雖然整天疲於奔命,在畫外下了不少苦功,但其人其畫,許多圈中人士卻頗不以為然,戲稱他為“江湖畫客”。當今畫壇確實有某些這樣的畫家,整天東奔西跑,忙於各種社會應酬,畫一些市場喜歡的東西,靜不下心來讀書思考,研習技藝,畫畫人不懂文史,不懂藝術哲學,已經是見怪不怪的事了。
曾聽過不少名畫家也提過“功夫在畫外”,但指的是畫家技巧以外的文化修養。畫壇前輩、著名史論家薑今教授說:“修養是一種潛在力量,它能使你的作品境界高。”記得陸遊有詩雲:“汝果欲學詩,功夫在詩外。”你想學寫詩,功夫在寫詩的技巧以外。寫詩如此,畫畫又何嘗不是這樣?中國畫是中華民族五千年文明的結晶,與哲學、詩文、書法、音樂、舞蹈、戲劇等藝術性理相通,中國畫的創作有著獨特的藝術規律和個性,重意境、氣韻、風神,同時又重骨力、筆意和墨趣,這絕非是一般的雕蟲小技手頭功夫。一般的筆墨技法只要認真學習幾年十幾年就可過關,而作為藝術內涵的“畫外功”卻是一輩子也學不完的。任何一件稱得上成功的佳作,都是藝術家的心血、智慧、才能的結晶,是藝術家生命靈魂和學養見識的顯現,而這種素質和學養必須靠畫家自己長期堅持苦讀鑽研,廣采博取,日積月累,厚積薄發而成的。我們常說,畫如其人,畫家沒有高尚的情操又怎能創作出高品位的作品;不讀書,作品怎會有書卷氣;沒有詩的涵養畫中怎會有詩意。此外,書畫藝術很講性靈,但性靈不僅來自先天素質,更重要是來自後天的修養。否則再好的天資靈氣也無法調動激發出來。沒有技法固然不能稱之為畫家,但只有技法沒有必要的文化修養也創作不出真正的藝術作品。正如清代畫家方亨鹹所說:“繪事,清事也,韻事也,胸中無幾卷書,筆下有一點塵,便窮年累月刻畫鏤研,終一匠作耳。”可見畫畫確實需要“畫外功”,但絕非是什麼“包裝”、“公關”功夫,而是畫家實實在在的思想文化修養。
值得慶倖的是,近年來畫壇上一些有識之士多次疾呼,要培養文人學者型的畫家,美術院校的學生在嚴格訓練好造型筆墨等基礎知識的同時,要讀《論語》、《莊子》、《史記》和《楚辭》等古書,要成為一個畫家必須有比較堅實的人文修養和國學基礎。作為一個畫家的意境、悟性、美感、情理等“畫外功”,只能是長期積累,潛移默化,潛在發揮,不可能一蹴而就,現炒現賣。任何急功近利,以炒作和吹捧作為“畫外功”,只能使某些浮躁的畫家製造出一些平庸淺薄、缺少內涵和深度的粗糙之作,一些品位不高的娛樂速食,或者是格調低下的文化垃圾。這是一種人文精神的陷落,是歷史積澱的迷失。有學者認為,當今美術學院的教育方式就有失偏頗。在國畫系裏,素描和人體是主課,而詩書印和傳統國學等與中國畫有千絲萬縷關係的學科卻基本上沒有,學院應該增加中國古代詩書畫印、哲學、美學等課程,這些雖不是主課,但應該佔有一定分量,因為這是主課外的功課,畫外必要的功夫。
黃賓虹說:“畫由人重,藝由德崇,畫品之高,出於人品。”可見,書畫者人品的高下,最能影響書畫的藝術,講書畫不能不講品格。一個人有了為人正道,方可論書畫之道,直德藝的至善至美。古往今來,大凡畫技好人品高,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德藝雙馨”的人,其畫日後一定會因人而貴;而人品不高,即沒有高尚的德行,一是不出好的作品,二即使作品尚可,也會因人而賤。所以,古今一流的書畫大師,其學問往往與書畫齊名,著述與書畫作品一併傳世。而那些急於功利的人,不學自然無術,即使有術亦定為小技。
可見,對書畫家來說,技法是基本功,修養和人品也是基本功而且是更基本更重要的基本功,這一“畫外功”修得如何,正是作品成敗與檔次高低的關鍵所在。所以,一個畫家,一個想在藝術上有所成就的畫家,對文化修養的“畫外功”的修煉是至關重要的。
當然,一個畫藝再高的畫家,還必須得到社會和市場的認可才行,默默無聞,孤芳自賞,藝術價值再高,沒有得到社會的發現和認同而被遺忘,冷落,這對社會對廣大收藏者特別是畫家本人,都是一種損失。梵高在世一生窮困潦倒,死後卻畫成天價,這不能不說是一種莫大的遺憾。所以,對有成就的畫家及時發現,適當宣傳,大力扶持,促成其志入市場,進行這樣“畫外功”的宣傳和推介,我認為也是無可厚非的。